南宋皇族隐居晋江七百年:一个王朝的千年遗梦
揭示村民与赵宋皇族历史关系的楹联,在星塔村随处可见。
到了明代,各地的赵氏后人纷纷复姓,而星塔村吴氏族人非但没改,还把“生吴死赵”的族规写入房谱,世代相传。当地老人还为我们讲述了一个耐人寻味的民间传说:以前,有的族人知道自己是皇族后裔,便把“吴”姓改回“赵”姓;这一改,可不得了,星塔村接连发生几起怪事:村民生意破产,有几个人莫名其妙地病倒,不该死的人也死去了。村民们四处求佛,但都无济于事。后来,经道士指点,让复姓的村民再次把姓氏改过来,村子才恢复往日的安宁。从此,“生吴死赵”的风俗,便在安海星塔村沿袭下来。
几百年过去了,人们记住了“生吴死赵”的习俗和民间传说,记住了这个皇族村,也记住了这群赵氏宗室的子孙。吴清标说:“这种习俗一代代传下来,族人也没觉得不习惯,现在大家保持历史的原貌,再也没听说有人要复姓的事。”
700多年前的晋江,一群贵为赵宋宗室的龙子凤孙从这里开始退出政治舞台,从此过起了普通人的生活。人们不禁好奇:这些皇亲国戚当年缘何迁居晋江?他们在晋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星塔村的吴氏村人和泉州市区的赵氏族人,同为赵宋皇室的后代。他们的先祖是亲兄弟,早在883年前,自杭州迁入泉州。据《青阳赵氏族谱》载,南宋建炎三年(1129)的冬天,宋高宗赵构大笔一挥,签下了一纸调令,使得赵匡胤七世孙赵子侁、赵子镠等赵宋宗室349人,从临安府杭州,移居繁华的泉州城;管理皇族宗室事务的“南外宗正司”也随之迁到泉州。一开始,这些皇亲国戚住在泉州市区的旧馆驿内。半个世纪后,赵子侁之孙赵师玖,在泉州谋了个七品文官。这个过惯了闲适生活的贵胄,无意仕途,便举家搬到晋江的青阳山下。赵师玖家族在青阳一住就是近百年,繁衍了八代子孙。
与泉州城内的赵氏宗室成员一样,赵师玖和他的子孙当时在晋江可坐享贵族的待遇,不做官、不干事,终身也能得到生活的保障。只不过,迁居泉州城外的赵师玖,每个月拿到的津贴,要比住在城内的王族们要低得多。
在泉州《南外天源赵氏族谱》上,我们看到了这群宗室王族的生活补助发放方案:住在泉州城外的,十岁及以上的人,每个月的补贴是2贯钱、1石米;五岁及以下者,每月1贯钱、0.5石米。而住在泉州城内的,长者每月13贯钱、1石米,二十岁以上的每月9.1贯钱、7斗米,十岁以上的每月4.7贯钱、4斗米,五岁以上的每月1贯钱、4斗米。要是谁家女儿出嫁,也有一笔丰厚的嫁妆。终身未婚的,就养他(她)一辈子。
由于生活优裕,赵氏宗室人口在泉州发展很快。据明·万历《泉州府志·卷9》载,至嘉泰年间 (1201~1204)增加到1820余人,至绍定年间(1228~1233)又增加到2300多人。
2300名赵氏宗室成员,只占了当时泉州125万人口的1.8%,但他们的开支却远远超过泉州钱粮收入的一半。泉州一年的钱粮收入,一半是用来支付这些皇亲国戚的费用。
记者查阅宋朝史官编写的《宋会要辑稿》,发现上面记载了一组惊人的数据:单单发给泉州王族们的俸钱和米价钱两项,泉州每年支出高达14.37万贯钱;此外,他们每年的公务补贴、书费,每年1.11万贯钱、米1500石,也由泉州支付。
《宋会要辑稿》还披露了泉州知州上奏为王族们申请补助款的细节:1133年的夏天,泉州知州谢克家,上书请求经济援助。谢克家认为,泉州的常规赋税收入勉强应付正常开支,根本不足以养活宗室成员;虽然有转运使司援助的2万贯钱,但在过去的十个月里,仍然有6.24万贯的缺口。皇帝给他的批复是,授权泉州销售250张度牒(度牒,也叫戒牒,为僧尼的上岗证),来应付这项开支。
“赵宋宗室之所以定居泉州,是看中当时泉州的经济繁荣与安定。”安海老学者曾平晖表示,在元兵的步步紧逼下,宋朝皇族一路南逃,辗转迁入泉州,定居长达147年,而所有的宗室成员都可以从当地政府领取俸禄或补助钱米。
宋代晋江宗室成员在担任官职方面有特殊的待遇,朝廷对晋江这些皇族任官有所放宽,他们参政的机会增加。
据《南外天源赵氏族谱》记载,在南宋152年的历史,仅闽南的泉州和漳州,就曾经出现13名宗室知州(泉州6名、漳州7名)、51名宗室知县;南宋期间,泉州进士计582名,其中宗室籍进士122名,占21.0%。
值得一提的宗室成员是泉州知州赵令衿,他还是晋江安平桥的建造者之一。赵令衿是赵匡胤次子燕王赵德昭的玄孙,绍兴二十一年(1151年),当上了泉州知州。赵令衿主政泉州时的最大功绩,是建成安平桥和东洋桥。长桥竣工之后,感激的晋江百姓为他修建了生祠。
没想到,赵令衿遭难的原因是他得罪了秦桧。对此《宋史·赵令衿传》有详细记述:绍兴二十五年(1155年),赵令衿看了秦桧的《家庙记》,口念“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结果被告。
与南宋辉煌的科考成就相反,自元朝至明清,星塔村的赵氏,默默无闻,隐居不仕,几乎看不到当地族人在朝廷做官的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