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宗洲:远行无需攻略
远行南极(洪宗洲摄影作品)
从洪宗洲在南安市英都镇广播电视大厦的办公室望出去,闽南红砖建筑尽收眼底,古迹山一片苍翠。这座办公室奉行极简主义,没有多余的装饰,满墙挂着他此前从北极拍回来的照片。他正在埋头整理今年8月从非洲拍回来的照片,800G的数量不是个小数目。“别人都是先喜欢我的作品,再喜欢我的人。”他说这话时的口气,似乎是在自我解嘲,又透着几分自鸣得意。
他形容自己是一个“不停地自我更新的人”。他涉足过水暖、无线电、电子贸易等多个行业。他以前戴金丝边眼镜,留小胡子,手不离烟,只穿灰、黑、深蓝三个颜色的衣服。到不惑之年,他把自己“更新”成一个摄影家,摘了眼镜,刮了胡须,戒了烟,一门心思行走,眼见了50多个国家。
洪宗洲说,相机给了他另一双看世界的眼睛。如今他把自己以前所做的实业,大都卖了出去,只留少许股份,够自己分红养老。而从实业中“退休”出来的生活,因为摄影,变得更加忙碌,他随时翻着世界地图,盘算着下一步要往哪里走。
狂妄的青春
“无论如何你都得继续念书,总不能一辈子淘煤渣吧,学一门手艺养活家人才是正途。”1984年6月,一个同学的叔叔搂着洪宗洲的肩膀谆谆嘱咐。那一年,洪宗洲14岁,刚初中三年级,已经在当地一家水暖厂淘了一年多的煤渣。
一年前,家庭变故带来的生活窘迫,逼着洪宗洲不得不“斤斤计较”。小小年纪的他发现,把水暖厂丢弃的煤渣用水淘洗后,煤渣里的铜屑会往下沉,而工厂会以一元一斤的价格回收铜。他就等放学后,一担担地把煤渣挑回家。他后来又当起了中介,先发动同学去淘,再以8毛一斤的价钱收购,赚2毛差价。卖掉铜之前,没现钱给同学,他就用刀在橡皮擦的一面刻上“一斤”字样,另一面刻上“半斤”字样,涂层墨水,印在纸上,“宗洲票据”就这样诞生了,这是洪宗洲儿时最得意的创意。他把淘煤渣赚来的钱用来交学费,余下交给母亲补贴家用。
在水暖厂打了一年工后,15岁的他从工厂买了个旧机床,又从邻居家借电,开始在家生产阀门配件。
冬天,英都镇的温度徘徊在零摄氏度上下,那年的雨下个没完。他接到一个四川的订单,当时只有周四有一趟入川的火车货运车厢,为了让货如期到达四川,他必须通宵赶货。机床工作久了会发烫,暖烘烘的热气晕染着冷空气,让机床前的他直犯困。他就转身跑进雨里,淋个透湿,打个激灵,清醒不少。“19岁之前我最喜欢干的事就是一路狂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有钱挣就行。”
在那花200元买辆凤凰牌自行车都得找关系的年代,18岁的他买回一辆红色摩托车,只要瞧见前面有人,就把喇叭按得“震天”响,“按喇叭的意思是,我不认识你,但你得认识我呀!”
这年,在周围工厂都实行产品包销的年代,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拒绝和包销商继续合作,直接和客户做买卖。
“省去包销方分成,卖的钱除去成本路费都是我的。”他买了张从厦门到虹桥机场的机票,单枪匹马来到上海,挨家挨户开始推销产品。别人觉得他的阀门质量不够,拒绝他。他就转道,听说江苏南通在进行自来水管道改造,连夜坐车到南通,找到自来水厂继续推销,还是碰壁。
十几车阀门就堆放在当地仓库,他眼睁睁看着昔日的宝贝就这样变成一堆废铜烂铁,坐在地上抱着阀门哭了一夜。第二天,他低价叫卖处理掉少量产品,勉强凑够回家的车票。
回到英都,他关了厂,欠下30多万元外债。每天,家里都会坐着几个催债的人,他出门时,路上会突然窜出一个讨债的人。他现年70多岁的母亲回忆道:“当时我们俩抱着头哭,哭完生活还得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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