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砂留下的坑洞吞噬了12岁男孩 事发南安溪美贵峰村

采砂留下的坑洞 吞噬了12岁男孩

事发晋江西溪南安溪美贵峰村段，家属控诉当地非法采砂严重，向执法部门“讨说法”

老李拿出小江的照片，难忍丧子之痛

东南网10月14日讯（海峡都市报闽南版记者 史国亮 林淑芳 田米 文/图）

核心提示

接完电话，老李赶忙放下手上的活，向门口走去，迎面就看到了正哭着跑回来的小儿子小海（化名）。老李的心彻底凉了：印证刚才电话里的消息，大儿子小江（化名）真的出事了。

前天下午4时许，一条年仅12岁的生命，悄然沉入了西溪江底。专业打捞队员忙到晚上7点多，才从深不见底的水下，将小江的遗体捞了上来。

悲剧发生的地方位于西溪南安溪美贵峰村段，是一处砂土早已被挖透的河床，小江下水的地点距离他沉下的位置不足5米，可水深落差竟达到10多米。死者家属和村民反映，该段属于非法采砂，而这些非常深的江水，就是采挖留下的坑洞。随着近年的乱采乱挖，这种深不见底的噬人坑洞比比皆是。

在现场，还有村民指着正在江上来来往往的采砂船、运砂船说，前几天曾见执法部门打过一次，可停了没超过三天，采挖又明目张胆了。这种危及沿岸房屋，甚至危及生命的行为，就没人管吗？

小江鲜活的生命已经无法挽回，老李不知道，谁能给他一个说法。

频被挖砂，昔日绿洲般的贵峰段河滩面目全非 

村民控诉：

采砂留下的坑洞 吞噬了12岁男孩

照片上的小江当时6岁，站在公园里，比着胜利的“V字”，机灵可爱。看着丈夫老李将照片举向记者镜头，再回头看看帐篷里孩子已经冰凉的身体，黄女士忍不住哭泣起来。

老李回忆，前天下午3点左右，他和妻子都在上班，工友的孩子、小江的同学来家里玩，随后几个孩子就跑出去了。下午5点左右，正在消防厂忙着干活的老李，突然接到小江的同学打来的电话：小江溺水了。

小江下水的地点距离沉下的位置不足5米，专业打捞队员忙到晚上7点多，才从深不见底的水下，将孩子捞了上来，但已经没救了。

当地村民们纷纷反映，小江出事的这段，正被非法采砂，这些非常深的江水，就是采挖留下的坑洞。随着近年的乱采乱挖，这种深不见底的噬人坑洞比比皆是。在现场，还有村民指着正在江上来来往往的采砂船、运砂船说，前几天曾见执法部门打过一次，可停了没超过三天，采挖又明目张胆了。

老李和村民们的说法一致：这片坑坑洼洼的沙土地上，没有任何防护和警示牌。

记者走访：

昔日绿洲变成沙地 村民们敢怒不敢言

西溪江面上，往来运砂的船只不少，岸边还停泊着各式各样的船。村民可以如数家珍地说出，哪一艘是采砂船，哪一艘是运砂船，哪一艘是洗砂船。在距离小江出事现场2公里以外的江面上，正有几艘船停在江水中，忙着抽取水中的砂子。

贵峰村民老王回忆，50多年前，这一段晋江西溪河面很宽，一直蔓延到如今的省道位置。因为水患成灾，河道很浅，“人可以徒步过河”。几十年过去了，当年这里成片绿油油的湿地，已被挖成面目全非的沙土地，被挖出的坑洞有二三十米，深不见底。

昨天上午11点到下午1点多，记者在晋江西溪贵峰村段附近采访，恰好看到河面上有几艘采砂船，想借道附近一家企业进行近距离拍照时，被该企业的负责人婉拒，称“这些船都不好惹，我们不愿招惹是非”。本周日，曾有村民王先生致电海都热线通95060反映，自家的民房宅基地被挖了。今年年初，江面上的船开始增多，不分昼夜随意开采，“前天（10月11日）有人来执法，采砂停了一下，但现在又开始了，被查扣的船也被放了出来，还在这片江面上。其实人们知道幕后老板是谁，只是不敢说。”

南安市水利局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经常是执法中，当场控制住一些采砂船上的工人，但这些工人都是外来务工人员，不愿意说出幕后老板。“只能抓到一些打工的，所以每次打完，很快就有采砂船再现。”溪美街道贵峰村村党支部黄书记表示，具体情况可向派出所了解。

幕后再探：

暴利驱动采挖成疾 执法人员曾被追砍

南安市水利局相关负责人说，流经南安境内的河流众多，非法采砂最为猖獗的就是晋江西溪，因为这里的砂质最好。而晋江西溪遭偷采最为集中的河段，主要是“贵峰村”、“霞美”和“康美”段。这三个“黄金河道”也并非是人人都能染指，早已形成了各自固定的势力范围，相互之间不会有任何交叉，各采各的砂，不会到对方的河段采砂。目前，情势比较复杂的恰恰是小江出事的“贵峰村”段，尽管执法人员多次查扣采砂船，但是打完之后很快就会死灰复燃。

关键词：暴利

南安市水利局的负责人说，之前有人用建厂的理由在岸边申请了一块地，没想到“工厂”的铁皮厂房里面，却偷偷安装了挖沙机械，从西溪中抽取河沙。为何近期“贵峰村”段河道偷采频率暴增？该负责人分析，因为该区域已被征用建设市政慢道，赶在河沙被慢道覆盖前，采砂者也在“抢挖”。

该负责人说，经估计，拥有抽砂船、运载船规模的采砂队伍，每天可以采砂100至200方的河沙，在市场上，一方河沙售价为100元左右。就这一说法，记者从一名曾经营采砂的蔡先生（化名）处获悉，市场一吨河沙在67元左右，1方河沙约1.6吨。一天采砂可获1万至2万元的收入，一个月下来就有数十万的收益，“‘怪手’一下，抓的是砂，拿的是钱。”

一艘三角船的造价仅2万元，运输车成本更低，水政监察大队负责人黄先生说，如此高的利润，回本很简单。

关键词：暴力

黄先生还说，部门执法存在种种困难，如沉船逃逸、负责人隐蔽、暴力抗法等。“一艘大船沉底，打开阀门仅仅需要30秒，这种方法非常常见。”他举例，一次执法中，采砂者试图打开放水阀门，暂时将船只沉入水底，执法人员上船制止关阀门时，整条船便沉入水中，险些酿成意外；去年6月的一次执法过程中，2名采砂者手持砍刀追砍执法人员，还将船工打落水中，最终二人因暴力抗法被判刑。

上述南安市水利局负责人也对暴力抗法现象大吐苦水，他透露，该局一名副局长不仅在执法中被打，还被人追到家中进行恐吓。他还补充说，有些采砂船经过特别设计，在发现船被执法时，用特定装置当场把船弄沉。为了躲避监管，一些采砂船往往采取夜间作业，也加大了执法难度。

部门态度：

呼吁基层联合执法 弥补执法“时间差”

去年，南安市成立了非法采砂整治专案组。一份统计数据显示，2013年南安市水政监察大队共组织130次执法行动，包括23次夜间行动，取缔了40个非法采砂点，缴获大小型抽砂船21艘，当场放沉大小型抽砂船18艘，扣押了32台挖砂设备。

但是，被查扣的挖砂设备中，除了采砂机具能够销毁外，其他设备在罚款后就放了。南安水利部门解释称，处理违法采砂的方式主要是，针对专用设备、采砂机具予以没收、捣毁，针对如工程车、运载船等以扣留罚款为主。

“水利部分缺乏强制性，评估涉案价值又需省国土部门鉴定，以涉案5万元为立案标准，水利部门在侦查准确、抓现行、保护现场证据等方面都存在极大的难度。”该局相关负责人陈先生表示，要治理乱采挖行为，还得依靠基层作用，乡镇应该主动介入。如果不巡查，不跟踪，无所作为，很难弥补水利部门执法中出现的“时间差”。同时，村委会、村干部如果能直接遏制采挖现象，作用很关键。

南安市溪美街道办相关负责人刘先生则认为，作为基层力量，如果是在陆地上对非法采砂进行查处，他们还能帮忙控制现场，但是河面上的船只，他们也奈何不了，最多在岸边喊话。“只罚款，他们违法成本太低，如果能抓几个判刑，是最好的震慑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