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大圣”与众不同化身“医圣”助民祛病

泉州“大圣”与众不同

多地有不同的齐天大圣塑像与传说；石井大圣公宫是主祀齐天大圣的宫庙，这里的“大圣”还被民间赋予了避瘟祛病、佑护安康的“医神”功能

石井大圣公宫内外有众多与《西游记》故事相关的石雕

本报讯（记者吴拏云文/图）自从脍炙人口的《西游记》问世以来，“齐天大圣”孙悟空就以其桀骜不驯、爱憎分明、忠肝义胆的“猴”性特征，征服了一代又一代中国人。不仅如此，各地还存在着种种“大圣信仰”，在我国的多个省份都有供奉齐天大圣的神祠、庙宇，其中分布最多的是福建、浙江和广东，港、台地区也有不少。泉州大圣信仰始发于何时，如今已无从考究。福建社科院历史研究所所长徐晓望在其所著的《福建民间信仰源流》一书中认为，“隋唐时，福建已有了猴精崇拜”。而早在南宋时，泉州著名的东西塔上就出现了“猴行者”的形象。

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德国人艾克和瑞士人戴密微来泉州旅游，将开元寺的东西两塔各层的浮雕逐一摄影，回去以后，两人合作写成《刺桐双塔》一书。书中有一幅摄自西塔第四层的浮雕石像“猴行者”，引来了《西游记》中的孙行者形象起源于泉州的说法。后来更有人脑洞大开，认为泉州灵山圣墓的巨石“碧玉毬”（俗称“风动石”），就是诞生石猴孙悟空的那块灵石；更有甚者，指称鲤城笋江公园内的石笋即为大圣专用的如意金箍棒。这些固然只是猜测，但在南安石井确实有座“大圣公宫”（又名慈云普济宫、大圣宫）。该宫据说始建于明末清初，是当下泉州地区主祀齐天大圣孙悟空最古老的宫庙了。后来，大圣公宫又分炉至晋江、台湾，以及马来西亚等地，香火散播，信众日增。

数年前，永春学者林联勇曾在永春湖洋镇的玉柱村发现一尊造型奇特的古代石猴雕像。这尊石像脑袋圆圆，脸露神秘微笑，左手斜执一根棍子。在其身侧，还立着一方“水助神光”石碑。据说，此石猴可能杂糅了淮涡水神“无支祁”和大圣孙悟空的形象，即使在全国范围来说，都是难得一见的。

中国闽台缘博物馆内收藏的齐天大圣神像（资料图）

中国闽台缘博物馆内迄今收藏着3尊清代的齐天大圣神像：一尊大圣头戴金箍束，眉毛上扬，凸眼直视，两腮略鼓，身着盔甲、战袍，胸部及腰部饰圈带。右手上曲执葫芦瓶，左手置于膝上，双足踏于四足座上，右脚脚尖呈点地状，端坐于虎皮靠背圈椅上，通体施彩绘，但已大部分脱落；一尊头戴冠，巾带垂于肩上，身穿铠甲，腰束玉带，右手挽玉带，左手撑于左脚上，坐于出头圈椅上，双脚各踩一虎，下有一方形委角束腰须弥座；另一尊头戴帽，波浪形眉，凸眼，下巴微凸，身着龙纹铠甲，腰束圈带。左手弯曲于胸前，中指食指向上竖起，拇指、无名指、小拇指弯曲相接触，右手残缺，右脚脚尖点地，左脚后脚跟触地，上半身微前倾，呈端坐姿势，座已缺。齐天大圣面部表情威严，有不怒自威之感。造像通身施彩绘，但已大部分脱落。既有神像，便应有其庙，泉州紫阳朱子研究院会长、民俗学者林建康表示，这3尊大圣神像或许昭示着大圣信仰在泉州曾有的辉煌。

南宋《大唐三藏法师取经诗话》、《西游记平话》残本以及元末明初杨景贤的《西游记》杂剧等文献资料被发现后，人们便知道，早在宋元时期，民间即有孙悟空保三藏西行取经的神话故事流传。近现代以来，学者们对于齐天大圣孙悟空的原型却是浮想联翩，比如著名学者胡适就提出孙悟空原型来源于印度神猴哈奴曼；鲁迅则认为孙悟空源自淮涡水神无支祁；敦煌学学者段文杰在研究榆林窟壁画后认为孙悟空的原型是《三藏法师传》所载玄奘西行时所收的弟子石磐陀；也有学者认为唐天宝十年随张光韬出使西域的车奉朝，才是孙悟空的原型，还有一部分学者则坚称杨景贤《西游记》杂剧中的“通天大圣”才是……不仅如此，各地奉祀的齐天大圣的“神格”也不尽相同，譬如在浙江苍南县灵溪镇，人们最早向齐天大圣祈福是因为他是求雨必应的“雨神”；在台湾，奉祀齐天大圣的宫庙很普遍，民间崇拜敬仰齐天大圣神主要是因为他神通广大，可以保境安民；而在泉州南安石井，齐天大圣除了能“驱邪镇妖、保护合境平安”外，还被赋予了避瘟祛病、佑护乡民安康的“医神”功能，这就不能不令人感到惊讶了。

据石井《大圣公宫重建志》载称，大圣公宫“始建于明末清初，时因石井瘟疫蔓延，时任江苏省昆山县令、乡贤伍麟元，得悉牵动恻隐之心，且得圣爷恩准，捧其金身返乡解困”。关于伍麟元请大圣回泉来祛瘟解难的故事，如今被编成了各种讲古故事，在石井广为流传。

据《石井讲古》主讲人洪小明称，每年农历六月初三、十月十五分别是大圣公诞辰日和成佛日，前来大圣公宫祈福的信众络绎不绝。但为什么是这两个日子？文献之中似乎并无记载，只知道是世代相传，如今无从稽考。不过，在民间，通过小说、连环画、影视剧、动漫剧等的传播，大圣那举棒断喝、睥睨妖魔的正义形象，早已成为一种温暖人心的存在。

助民祛病大圣化身“医圣”

泉台均有大圣的民间信仰，台湾部分大圣宫衍自石井

开元寺西塔上的“猴行者”（资料图）

□本报记者吴拏云文/图（除署名外）

吴承恩到过泉州？

近年来学术界研究发现，明代人吴承恩在写《西游记》时，常将自己在现实中的所见所闻糅合写入故事当中。《西游记》是当年吴承恩在蕲州荆王府（今湖北蕲春县境内）里担任“荆府纪善”（即王府墪师）时创作的。他在蕲州时遍游当地山川名胜，为创作《西游记》积累了众多素材，后来蕲州当地的名胜如麒麟山、凤凰山、狮子洞、莲花山、宝林寺等，都被他写入书中。甚至连他供职的荆王府，也成了笔下的“朱紫国”。

正因此，后世学者怀疑吴承恩也曾到过福建泉州。一来因为泉州开元寺内的东西塔（即镇国塔和仁寿塔）为南宋石塔，仁寿塔第四层上有浮雕石像猴行者，而镇国塔上有猴行者与唐三藏在一起的浮雕，镇国塔猴行者形象与《大唐三藏取经诗话》第二话中的“白衣秀才”猴行者的形象十分吻合，吴承恩可能曾来开元寺考察过这些浮雕；二者，在吴承恩所著的《西游记》第91回《金平府元夜观灯玄英洞唐僧供状》中记载慈云寺“丹霞缥缈浮屠挺，碧树阴森轮藏清……大雄殿上紫云笼……”的描述与泉州开元寺有诸多相似之处，特别是唐僧还祭扫过该寺的石塔，“塔内层层有佛，处处开窗”，这与开元寺东西塔内部旧时的景象几乎一模一样。此回中多次提及的“元夜观灯”，在古泉州早已成为习俗。唐僧之后被妖怪掳去东北方的青龙山，而开元寺东北方恰有清源山（又称齐云山）。青龙山中众神斗的妖怪是犀牛精，清源山也有老子于山中悟道骑青牛登仙的传说故事。种种巧合，引发猜疑。不过，时至今日，专家们依然拿不出确凿证据来证实吴承恩到过泉州。

关于孙悟空为何被唤作“大圣”，学者们也有了新线索。湖北蕲春县文化馆老研究员郑伯成表示，蕲州民间有祭孙大圣的习俗，一般是在农历六月初六（早稻开始收割的季节），“传说，每年这个时候玉皇大帝的儿子七郎佬就要到人间作乱，糟蹋粮食，后来人们从元代的野史小说中知道有个孙行者，敢跟玉帝争高下，就请来孙行者镇住七郎佬。考虑到七郞佬有个厉害的表兄——‘小圣’二郎神，所以人们便封孙行者为‘大圣’。”这种祭大圣的习俗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石井的大圣公宫也被称为慈云普济宫

石井有着独特的大圣信仰

南安石井的大圣公宫（又名慈云普济宫、大圣宫）也祭拜齐天大圣。据原石井大圣公宫管委会会长伍天宝介绍，大圣公宫始建于明末清初，坐落于石井镇的“旧十字街”上，这里曾是镇上最为繁华地段。大圣公宫以上称为“顶街”，以下则为“下街”。在顶街还有石井水关的遗址。大圣公宫下方有一涵洞（也称“溪仔硿”），巨大无比，直通海边。

然而，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是，这里的民众最初奉祀齐天大圣却是为了消除瘟疫、震慑冤魂。大圣公宫管委会的伍荣华、伍伯南称，当地关于大圣信仰的来历有两种传说：一是，明朝时石井常受倭寇骚扰，而且瘟疫横行，民不聊生。明末清初，石井伍厝有一人姓伍名麟元，在江苏昆山当县令，家乡人十分信任他，就请他想办法。于是，伍县令从江苏昆山的大圣宫内请了尊大圣分灵，回来袪瘟镇妖。伍县令为表虔诚，回乡时特地用玉带把大圣神像绑在胸前，恭迎大圣入乡。途经伍厝地界时，玉带突然崩断，神像安然立于地上。民众认为大圣显灵了，于是就在该地建盖大圣公宫以奉齐天大圣，烧香求愿，自此不绝。石井一带，果真瘟邪尽避，四方太平；另一种传说是，明末清初，石井民众不服清政府禁海令，躲入涵洞拒出，清朝派兵引大水灌冲无果，后来改用烟火熏，结果熏死无数村民，导致此地瘟疫横行，成了“凶地”，民不聊生。所以村民将齐天大圣神像请至此处，立宫建庙予以奉祀，从此瘟袪灾消，民众安居乐业。

重修后的大圣公宫金碧辉煌

“承担”祛病防灾之责

传说不免有神话修饰之处。不过，自从吴承恩的《西游记》盛行于世后，齐天大圣便一跃而成国人心目中的“草根英雄”是不争的事实。南安《五里桥文化》副主编黄长安表示，石井人会在最无助时，选择奉祀齐天大圣——这一富含丰厚中国价值、东方侠义精神的神化形象，也与齐天大圣早在国人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文化印迹是分不开的。

以前的石井大圣公宫据说是个小庙，类似的神庙在镇区还有很多，有开闽尊王宫（东角）、帝爷公宫（西角）、三王府公宫（许厝埔）、烟楼公宫（顶角）、东庵宫（东庵禅寺）、西庵宫（西庵禅寺）、妈祖宫等等。

重修后的大圣公宫依然是坐东北、看西南，殿宇巍峨。我们看到在宫口还挂着“慈云普济”的匾额，下有柱联：“石破天惊呼大圣，井开泉澈涌真源”。主殿正中神龛内端坐着两齐天大圣塑像，形象相似，皆武将官袍打扮，眼睛圆圆、嘴口嘟嘟、边腮较凸，一身绛纱袍、素纱中单，足踏薄底黑皮靴，正襟危坐于虎皮椅上。不过，这两尊大圣像都没有摆出平常电视里所见的悟空降妖时气势汹汹的造型，反而是面带微笑，一副很萌的样子。龛顶有金字横匾写着“齐天大圣”四字。在主殿两厢还配祀了福德正神与朱、邢、李三王爷。庙内往来的善信之士告诉我们，来大圣公宫除了可祷告诸事如意，还可为家人的身体康健祈福。可见，这里的大圣也承担着祛病防灾、护佑安康的“医圣”职责。大殿内也有“齐天显赫一方保障千秋庆，大圣威灵四境安宁万代昌”、“齐渡迷津世路茫茫开觉路，天垂恩熙海云片片尽慈云”等柱联，为大圣信仰披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台湾大圣宫寻获祖庙

据伍天宝介绍，清代以来石井大圣公宫还分炉至晋江、台湾，以及马来西亚等地。著名的我国台湾高雄罔山镇大圣宫和马来西亚圣佛宫，都是衍自石井大圣公宫。

在台湾，奉祀齐天大圣的宫庙很普遍，民间崇拜敬仰齐天大圣神，称之为“大圣爷”、“猴仔公”或“猴齐天”，一些庙宇直接供奉齐天大圣为主神，如台北圣德宫、宜兰紫云寺；也有不少奉祀观音的寺庙，将大圣作为侍神来供奉，如台南临水夫人庙陪祭的就是“大圣爷公”。

2011年8月，台湾高雄罔山镇大圣宫曾组团来闽寻访祖庙，辗转数地，最终寻至石井大圣公宫，方才确认为其祖庙。同时印证了台湾部分大圣宫，也是从石井分炉出去的。

泉州紫阳朱子研究院会长、民俗学者林建康表示，闽台两岸同胞都欣赏齐天大圣那忠肝义胆、永不服输的个性，这样的共同信仰，也使两岸人走得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