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打着“第三代试管婴儿”字样的广告牌已被撤下
不久前，记者在泉州市区某医院门口发现一幅广告，广告上宣称，提供赴泰国、美国等做第三代试管婴儿的服务。
目前，在国内一般采用第一代和第二代试管婴儿技术，第三代需在非常严格的条件下进行，并且不得筛选性别。记者暗访发现，所谓赴泰国做第三代试管婴儿的背后，隐藏着中介“勾引”客户选“包生男孩”套餐的目的。
业内人士表示，赴境外做试管婴儿隐藏着种种陷阱，因患者多只能通过网络联系、咨询，很可能被骗到境外非法机构，到了境外被临时加价的情况也不在少数。更有业内人士担忧，由于缺少监管，为提高成功率，非法机构使用他人的精子或卵子培育，这将导致试管婴儿非“亲生”。本期封面纵深，早报记者揭开赴泰国做试管婴儿背后的秘密。
■本期执行：早报记者 李菁 林志安
筛查胎儿性别违法，医疗机构多非正规， 第三代试管技术成功率并不比一、二代高
李姓中介微信封面标注着“包男孩”字样
赴泰国做试管婴儿，一些中介机构打出的噱头是“第三代试管技术”“100%成功”和“包男孩”，有市民因此踏上了泰国之旅，才发现吃了不良中介和不良医疗机构的亏。记者了解到，第三代试管技术成功率并不比一、二代高，根本不可能100%成功，还涉及伦理基因问题，而筛查胎儿性别本就是违法行为。此外，倘若不良机构为了追求成功率，用别人的精子和卵子事先培育好胚胎偷梁换柱，那花了钱的市民怀上的可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不挑性别”12万元
19万元“包生男孩”
日前，记者在泉州市区某公立医院门口看到一块打着“第三代试管婴儿”字样的广告牌，广告牌上写着“马来西亚卫生部医疗旅游理事会、美国SDFC（圣地亚哥生殖中心）、泰国Jetanin（医院）授权合作机构”的字样，并体现其专注“海外医疗、高龄不育”等。记者根据广告牌上的信息，添加了一个昵称为“助孕xxx（电话号码）”的微信，对广告牌上所示内容进行咨询。
对方自称姓李，微信封面有鲜红的“代孕”和“包男孩”字样，他说，通过他们做试管婴儿，在费用方面有两档，不挑性别是12万元，要挑男女的话，用的是第三代试管婴儿技术，得19万元。
“不挑性别的话，签合同时交2万元，开始打针促排卵时交5万元，移植再交5万元。”李先生表示，在对男女双方做完一些基础检查后，会根据需要有针对性地进行一些用药，比如男方精子质量有问题或者女方子宫、输卵管有问题，之后从打针促排卵、取卵到培育胚胎，一般要12天到15天的时间，然后做移植手术，到测出怀孕后服务结束，“保证100%成功，如果做第一次没成功，做第二次、第三次就不用再交钱了”。
“泉州这边我们做了几十例，98%的客户要求‘包男孩’。”李先生说。当记者质疑选择胎儿性别会不会有问题时，李先生反复强调“我们做了很多啦”。
中介称找他们做试管婴儿不用结婚证
称客户可在国内做
无须提供结婚证明
“客户可以选择在广州做或者去泰国做，收费是一样的，多数客户还是选择在广州这边做。”李先生又表示，试管不一定非得去泰国做，他们机构把第三代技术搬到了国内。
李先生的微信信息中备注着，该机构为位于广州市的一家国际助孕医院，但记者在网上并未搜索到该医院的信息，通过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查询也显示“查无此院”。记者表示是否可以提供医院的相关证照，李先生解释称“我们是大医院的医生偷偷在外面自己做，这个你要懂。”
李先生还称，找他们做试管婴儿“付钱就行”，无须提供结婚证等证明夫妻身份的材料。
赴泰国做试管婴儿
多花好几万冤枉钱
去年，市民林先生和妻子选择到泰国做了第三代试管，一共花费了近20万元。
“我们2013年结婚，一直没有怀上，在国内治了近4年，也做过第二代试管，仍然没有怀上。”林先生说，在治疗不孕的过程中，他和妻子加入不少“病友群”，听说过不少到泰国、美国做试管的案例，“后来，我们就想着不如换个地方做。查询了大量资料，得知第三代试管的成功率并不比第二代高，但当时觉得也许换个环境、换个心情就成功了”。
在“病友”的介绍下，林先生通过网络联系上了泰国一家提供做第三代试管“一条龙”服务的机构。“吃、住、机票、签证和做试管的费用，近20万元，一共需要在泰国住一个月左右。这家机构事先告诉我们成功率和国内是一样的，如果一次无法成功，后续还要增加费用。”幸运的是，林先生和妻子在泰国待了一个月后，成功怀上了宝宝。
“当时心急，并没有比价，回来后才发现被坑了，有朋友和我们一样做试管，但省了好几万元。”林先生说。
在这期间，林先生和妻子加入了好几个赴泰国做试管的群，在群里听说了几个“耸人听闻”的案例，让他对自己的一时冲动有些后怕。
“有一位外省的朋友，在网上找中介联系一家泰国医院，到了那儿才发现根本不是正规医院，吃、住被安排在条件很差的民宅里，所谓的医生直接到民宅里给他们做，医生连执照也拿不出来，不知道是真医生还是假医生，最后不仅没成功，还被中介追加了好几万元的费用。”
以性别筛查为噱头
诱导市民“生儿子”
“广告宣传上的第三代技术，国内医院其实也能做。但是做第三代试管婴儿的要求很严格，必须要有家庭遗传病等证明，而且在国内做是不能选择胎儿性别的，否则就是违法。”一位业内人士告诉记者。
泉州市区一家公立医院生殖医学科医生认为，这样的广告在一定程度上是为了诱导患者到境外进行胎儿性别筛查。
记者联系多家提供赴泰、赴美做试管婴儿的中介机构和医疗翻译，这些机构大部分在记者并未主动询问胎儿性别的相关问题时，就主动抛出了“包生儿子”套餐，而且无一例外地提到了“在泰国（美国）选性别100%合法”。
不良中介不靠谱
广告靠盗图和PS
“医疗翻译和医疗中介未必靠谱！很多所谓的宣传照是从泰国医院直接盗图，有些是拿了其他中介机构的照片PS后用于宣传。”一名中介告诉记者。
该中介表示，一些“假中介”自称是国外某比较知名医院的代理，客人到了国外后会发现对接的不是正规机构，有些甚至地理位置偏僻，藏在民宅中。“客人因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等因素，到了国外基本只能‘任人宰割’了。”
还有一些中介机构以低价为噱头，吸引经济一般的客户出境做试管。“比如说，原本包吃包住、加上医疗费用要近20万元，有些中介可能说只要10万元，但到了境外七七八八的附加费就来了。人都已经到了国外，除了交钱没有其他选择了。”
监管缺失有风险
当心孩子非亲生
“那些不正规的机构，广告打得很响，可你确定找他们做的试管婴儿，一定是你亲生的吗？”一位司法鉴定机构的工作人员质疑道。他说，需要做试管婴儿的夫妻，一般双方或者单方存在生殖问题。“培育胚胎时，一次取的精子和卵子都不是单个，数量都挺多，万一那些机构用夫妻双方的精子和卵子来做失败了，然后为了这个成功率，就拿着用别人的精子或卵子培育好的胚胎移植给你，那你就傻傻地生了别人的孩子。”
该工作人员表示，万一这些不正规机构如此操作，除了是欺骗，还带来一个可怕的社会和伦理问题，那些由同一个人的精子或者同一个人的卵子培育而来的试管婴儿，分散在不同的家庭，对彼此毫不知情，要是他们长大后相遇了、相爱了、结婚了，那可是近亲结婚。
三代技术把关严格
筛选胎儿性别违法
记者近日再次来到此前看到的“第三代试管婴儿”广告牌所在处，发现该广告已经被撤下。
市场监管部门相关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医疗广告应该通过卫健部门的审核，并由市场监督部门进行日常监管。该自称为“助孕医院”的广州机构，如果没有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是不允许发布广告的。
根据《医疗广告管理办法》，医疗机构发布医疗广告，应当在发布前申请医疗广告审查。未取得《医疗广告审查证明》，不得发布医疗广告。发布医疗广告的有效期为一年，并严格按照核定内容进行广告宣传。
而该机构自称可在国内通过第三代试管技术来筛选胎儿性别的行为也是违法的。在国内，做第三代试管技术除了不能选择性别外，还必须满足有结婚证，女方确实不能自然怀孕，男女一方有染色体问题或者家族性遗传疾病，女方经过多次试管后流产等条件。
此外，消费者一旦到了境外，发生了消费纠纷或者因海外医疗机构操作不当导致身体损伤时，想要维权难上加难。患者在选择中介医疗服务机构时，一定要从中介资质、合作医疗资源等多方面进行严格考察，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第三代技术成功率
不比第一、二代高
福建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生殖医学科从2016年10月开始行“试管婴儿”，该科医生谢远志介绍，“试管婴儿”目前主要分为三代：第一代是体外受精技术，一般主要适用于男性少弱精子症，或者女性输卵管因素等；二代是卵胞浆内单精子显微注射技术，主要适用于男性精子质量极差或者极少的患者；三代又叫PGT，也称胚胎植入前遗传学诊断，指在二代试管婴儿的胚胎移植前，取胚胎的遗传物质进行分析，诊断是否有异常，筛选健康胚胎移植，防止遗传病传递的方法，主要适用于高龄孕妇或有明确遗传疾病的患者。
“我们科2年完成700多周期试管婴儿，目前试管婴儿单周期成功率在55%—60%，累计成功率在75%左右。”谢医生表示，对于正常人或者单纯因女性输卵管因素行试管婴儿的夫妇来说，不管做哪一代试管，成功率理论上来说基本是一致的。不是代数越高越好，而是根据实际需求决定用什么技术，操作越多对胎儿的发育可能造成更多影响。
“试管婴儿的分级，不是成功率的分级，而是疾病相关的分级，这是很多群众误会的地方。负责任地说，到泰国、美国做试管的成功率不会比国内高。试管婴儿技术作为一种新兴技术，国内外技术差异不大，且我国人口基数大，试管婴儿周期多，单纯成功率来说，我国成功率在全球同样属于前列地位。”谢医生说。
涉及伦理基因问题
尽量不做三代试管
谢医生表示，在该院做试管婴儿，需要夫妻双方提供身份证、结婚证、户口簿、生育证明等以办理完整的手续，因试管婴儿技术涉及基因伦理问题，所以在适应症方面把控是相对严格的，必须有相应疾病才能行试管婴儿技术，并不是想做、有钱就能做的。
一般情况下，若夫妻双方无特殊疾病，做试管婴儿的费用在3万元左右，从男女双方检查开始到进周期需要1个月，进周后开始促排卵到取卵移植需要1—2个月，共需3个月时间。另外，女性促排卵药物选择可导致费用波动较大，一般可能波动到3万—5万元一个周期。
“大家需要注意的是，试管婴儿技术没有保证一定成功的。国外行所谓三代试管婴儿技术不是什么高大上的技术，主要推广的是性别筛查。但是从伦理角度和单纯医学工作来说，能做一代试管，就不做二代，能不做三代就尽量不做三代，因为这中间可能涉及很多伦理基因的不确定性问题。”谢医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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