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变小生 一演就是半世纪
蔡娅治反串剧照
东南网5月29日讯（海峡都市报闽南版记者 刘淑清 谢明飞 文/图）
核心提示
“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电影《霸王别姬》里，少年程蝶衣连续三次唱错的一句台词，开启了他不平凡的人生戏路。而在泉州，今年78岁的蔡娅治，半个世纪前因反串《陈三五娘》中的男主陈三一角，一举成名，成为新中国成立以来梨园剧团第一个反串演员。
黑白影像里，富有年代感的画面不断闪现，这些多年前演出和下乡的照片，是蔡娅治从那段特殊年代里抢救下来的。捧着这些珍贵的老照片，蔡娅治在单位宿舍里，用依然清亮的嗓子，情绪丰沛地唱着《陈三五娘》选段，与我们共同追忆曾经的青葱岁月，以及她结缘“陈三”半个世纪的点点滴滴。
一米六长到一米七
从丫鬟变成小生
我祖父辈都是唱戏的。在我还没出生以前，爷爷就办了个戏班子，而父亲因为出身贫困，饭都吃不饱，家人只好将其卖到爷爷的戏班子来学唱戏，当了一名戏子。后来，他和爷爷的女儿，也就是我母亲结缘，成了我的父亲。
从小听着戏曲长大，虽然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学习，但我一门心思想要成为戏曲演员。1953年，我刚好16岁，听说福建闽南戏实验剧团（后改为梨园戏实验剧团）在招生，我什么都没想就报名了。
刚入团时，要跟着老师傅学习。剧团排戏的时候，必须在一旁认真看着。每天，早晨5点多就要起床练嗓子，一天也不能懈怠。那时，最兴奋的事，就是能够有机会上台“跑龙套”，即使一句台词都没有，就那么站在台上，我心里也乐开了花。
开始参演《陈三五娘》时，我个子并不是很高，才一米六左右，在戏里扮演五娘的丫鬟益春。1962年，团里原来饰演陈三的男小生突然离开，另一位男小生因身高与饰演五娘的女演员不搭，而此时剧团将要奔赴深圳演出《陈三五娘》，这出戏该怎么排，团长犯难了。
那一年，我的身高已经从一米六长到了接近一米七。团长打量了一下我，对着大家说，“要不让蔡娅治试试吧”。而这一句“试试吧”，让我从活泼的小丫鬟，一下子变身风流倜傥的小生，而且一演就是半个世纪。
已退休的蔡娅治常常会不自觉地哼唱熟悉的旋律
下乡演出睡牛棚
有时还要帮农户种地
戴着草帽，卷着裤腿，用扁担挑着棉被、脸盆等生活用品，蹚水过河。这是1966年以前，我和团员们下乡演出时经常要做的事情。和现在剧团演出下榻酒店或专车接送当天往返不一样，那时候交通不便，条件艰苦，我们下乡演出大都不能当天回来，而且农民兄弟的日子也不好过，为了不给他们增加负担，我们要把一些日常用品挑在肩上，以备不时之需。有时候，我们会借住在农户家里，有时候则睡在废弃的牛棚里面。
记得有一次，演出完已经很晚了，我们挑着东西，要连夜赶往下一个演出地点。具体从哪里出发，我有点记不清了，只知道当时摸黑一直走，直到快天亮时，才走到接近同安的地方。演出需要用的工具，被绑在板车上，由体力好的男团员，负责推车。
除了肩挑行李步行演出外，我们偶尔还会在下乡的地方帮老乡干活。有次演出时逢农忙，大家忙着收割水稻，我们也跟着一起下地。我清楚地记得，当我们从泥泞的水田里抬起脚时，常常能看到软软的水蛭趴在小腿上吸食着鲜血。
尽管如此，舟车劳顿的疲倦却总会在每次演出开始时一扫而光。当时乡里没什么娱乐项目，知道有剧团要来演出，男女老少都会提前抱着椅子到演出场地占位子。即使下雨也不肯走，而是撑着伞坚持看完。如果是在室内演出，我们结束后还会有一个特别的环节，就是送观众出场，用现在的话说，应该就叫场外互动吧！
特殊年代里
我们想唱的嗓子痒了两年
1966年以后，剧团遭到了严重破坏。原本挂在我们团里用来宣传的剧照，被全部扔到了地上；戏服等其他演出工具，也被搜罗起来集中烧毁。看着躺在地上的照片，我心里十分难受，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捡起照片藏了起来。
大概是1967年，我和剧团的同事被分到了各个乡镇的工厂做工，我在永春的纺织厂里当纺织工人。其他同事有的被分配到钢铁厂里，每日与高温和铸铁为伴，十分辛苦。我每天听着纺织机吱吱呀呀的声音，口里、鼻子里钻满扬起来的棉絮，心里却一直想着，什么时候可以早点回到剧团，继续在台上唱戏。而在那段特殊的时间里，《陈三五娘》自然是演不了的，观众也都看不到。
当了两年工人后，剧团演出终于恢复了。再次站上舞台上排练《陈三五娘》，那种心情很难形容。值得高兴的是，《陈三五娘》的戏剧演出“解禁”后，几乎每场演出都爆满，一张两角五分钱的票，在当时已是一票难求。
作为梨园戏的看家戏，《陈三五娘》在那两年里，让戏迷们等得太久了。捧着泛黄的老照片，我心里那些零碎的记忆，又一点一滴拼凑出来了。
反串半个多世纪
继续把技艺流传
《陈三五娘》中的陈三，《西厢记》里的张生，《李亚仙》里的郑元和……从1962年开始反串小生，到现在一共唱过多少场，我自己都记不得了。虽然受腰椎间盘突出的病痛折磨，但是我仍然不断地告诉自己，要挺直腰杆走路，因为我曾经是台上庄重潇洒的小生。如今虽然阔别了舞台，但在公园里锻炼时，在房间里做饭时，我还是会不自觉地哼唱起熟悉的旋律。
年轻时，因为个子够高，音域也广，加上脸庞较宽，很多人都觉得我的小生扮相俊美，有足够的男子汉气势，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现在年纪大了，体力也不好了，总归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当年一下子唱满两小时的整场，都成了美好的过往回忆。但因为团里反串演员太少，偶尔还是会让我去客串演出。
记得当时除了我之外，还有过一名反串演员，但演了没多久就调走了。如今，剧团里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长得很高，也开始反串小生。为了把陈三演得更好更传神，她也会来宿舍里找我交流。看着她年轻的面庞，时空仿佛穿越到60多年前，我还是那个十几岁的姑娘，跟着老师傅，一句一句地学着唱腔……
（蔡娅治口述，海都记者刘淑清撰文）
口述人物
NO.2
人物名片：蔡娅治，78岁，泉州石狮人，国家二级演员，第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梨园戏代表性传承人。精通各行当表演，尤其是反串小生的表演，代表作《陈三五娘》，饰演陈三；《李亚仙》，饰演郑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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