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故事:埃塞俄比亚往南欧母河边的部落里,一个女人发现洪宗洲在拍她们,立刻拿着瓶子朝他砸过去,幸亏躲闪及时。这是一个刚结束的哈黑族相亲大会,女人们纷纷往家走。哈黑族居住在埃塞俄比亚往南欧母河边的村落里。每个月,他们都会举行一次相亲大会。男女都盛装出席,男人们站成一排,在原地跳,谁跳得最高,就能先行使选择权。他看上哪个女人,拿着鞭子往那个女人身上抽一鞭,被抽的女人反而开心地笑。等这一排男人都选完了,刚才被鞭打过的女人再站出来,选男人,如果同意,就可以跟那个男人走。没被选中的男人或女人只能等下个月再来。
东南网9月16日讯(海峡都市报见习记者 花蕾 海都编辑 陈秀洪 王芳 视觉 龚长旺 张娟) 从北极到南极,从南极到赤道,越过赤道,深入非洲大陆。这是近几年洪宗洲用脚行走地球的大轨迹。
他原是一名企业家,14岁辍学经商,30岁完成原始资本积累。只是那以后,就不再想“赚更多钱”的事。而是摘掉17岁时用来装成熟的零度数金丝眼镜,刮掉胡须,戒了烟,衣服也不再只是灰、黑、深蓝三个颜色。然后转手所有实业,只吃红利。
直到四年前,他突然背起摄像机,每年行走六七个国家,将自己重新暴露给外界。
虽然不干实业十来年,但企业家重效率和结果的态度,仍影响着他的摄影梦。他设定目标,要举办个人摄影展,重视每一个奖项,因为那种心情“比当年签一个几百万的合同高兴多了”。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习惯跟着豪华摄影团到世界各国,甚至南北极,让他们替自己安排各种行程琐事。他要操心的,是如何拍到想要的图片:比如北极的星轨没有北极星定位怎么拍?怎么卸下黑人酋长枪杆里的子弹,好拍他的老婆们?非洲语言不通,导游翻译太慢,他学会了“拍完就跑”的耍赖方式。行不通,就叽里咕噜说一通,再给颗糖或一瓶清凉油就基本搞定。
最近他第五次从非洲回来,20多天行摄南非、纳米比亚、马达加斯加、赞比亚、津巴布韦五个非洲国家。他说,南非的企鹅没南极的漂亮,但下次他还想去非洲,因为人文才是他最喜欢的拍摄对象。而非洲,还有很多他想拍的。
有人说他傻,其实他还挺满足这种状态。当一项事业做到辉煌时,他习惯退出。因为有舍才有得。他说,有一天,他或许也会将摄影玩到极致,然后再寻找人生的下一站。
人物名片
洪宗洲
洪宗洲,生于1970年,泉州南安人,现任海峡摄影时报社常务副会长、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福建省青年摄影协会会长。曾远征南极北极,作品先后入选第15届中国国际摄影艺术展览和第11届上海国际摄影艺术展览,在2013年中国原生态国际摄影大展中获得“优秀奖”。2012年12月在第四届海峡摄影节上举办影展《洪宗洲·跨越地球》,2013年11月在黄山举办《赤道·极地》洪宗洲摄影展。
一颗糖和一盒清凉油
海都报:去非洲拍照没少受罪吧?
洪宗洲:肯定没有呆在国内舒服,关键是能拍到我想拍的图片。如果非要说受罪,可能是在纳米比亚一处沙漠里逗留三天,计划过夜拍夜空。那天晚上刮起大风,我们尽管都躲进帐篷里,可沙子很细,无孔不入,迷迷糊糊到夜里两三点,爬起来,发现耳朵灌满沙子。但这次出行,我拍到几张不错的星轨照片,挺值的。
海都报:照片记录了许多当地人,你是怎么让他们配合你照相的?
洪宗洲:随身带些糖和清凉油,分给他们,他们就很开心。一颗糖能让他们围着你转一天,你走到哪里,他们会跟到哪里。大多数人还是蛮温和的。走的时候,我们坐在车里,小孩子围在车窗外要糖。车启动了,有的还追着车子跑。其实,不光我们看他们稀奇,他们看我们的样子也稀奇,大多是乐意和我们拍照的。
能用语言沟通的时候,是最顺利的时候。记得在纳米比亚的一个村落,我想拍酋长和他的两个老婆,但酋长总喜欢背着一杆长枪,我害怕他会开枪。就让导游和他商量,能不能把子弹卸掉。很顺利,酋长同意了。
海都报:你觉得自己的照片能真实反映非洲生活吗?
洪宗洲(呵呵笑):能啊!我这么拼命,无非是想拍到最真实的非洲。我的理念是,既然去非洲,拍的就是原生态的东西,摆拍就没意义了。有时为了获取想要的画面,确实需要让周围的人躲避的话,那就沟通一下,或者给他们一颗糖、一盒清凉油。但能沟通的情况毕竟占少数,照片主要还是抓拍。
在非洲能感受到生命当中最质朴的东西,会让你更珍惜自己现有的生活。我总感慨文明的力量太可怕了!但是换个角度想,我从土著人脸上也看到幸福的笑容,没准他们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好呢!
是烧钱,还是追梦
海都报:你最初是一个企业家,怎么会迷上摄影的?
洪宗洲:17岁时,我花700元买了台海鸥牌照相机,为我生产的阀门配件拍照,去做广告。当时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才二十多块。当时我见什么拍什么,完全是乱拍。能走到今天,得到这么多人的认可,全凭着自己摸索。年轻时,只顾挣钱,身体健康、家庭都放在一边。30多岁身体不好,才意识到健康多重要。生命太短暂了,美好的事物那么多,就想用相机咔嚓一下,拍下来,多好。
海都报:有人说,搞摄影,只是因为舍得烧钱才能拍出震撼的作品?
洪宗洲:没人这么当面问过我,有没有背后质疑,我就不知道了。但我认为,摄影等于烧钱,这是个误区。昂贵的摄影器材不是一张好照片的必要条件。没钱,我可以用手机拍照,可以拍街边风景。我最近也经常用手机拍照,也很好啊!也不一定非要去国外啊!我就是这么打算的,等老了,跑不动了,我就在国内采风,这不影响我对摄影的追求。
创作好的摄影作品,照相设备在其次,重要的是摄影者要有一双训练有素的眼睛,有强大的忍耐力,有去追寻的热情。只要生活有保障,有时间,谁都能当摄影家。
海都报:年轻的时候有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专门为了拍照而行走这么多国家?
洪宗洲:年轻时肯定想不到,我有一天能放下实业去拍照,还全世界跑。现在拍照只是爱好,也没指着拍照挣钱。
有朋友说我傻,放弃事业去搞摄影。我有时候想想,真要放弃经营多年的事业,心态调整确实不容易。但我转念又觉得,我现在这种状态比挣很多钱,要快乐得多,懂得放弃是一种人生智慧。赚钱只是满足衣食住行的欲望,摄影是我的精神寄托。自己努力后得到的成绩被人认可是最高兴的,每获得一个奖项,我觉得比当年签一个几百万的合同高兴多了,我在追求我认为重要又值得的东西,这是精神上的愉快。钱永远没有赚够的时候。
洪宗洲:远行无需攻略
远行南极(洪宗洲摄影作品)
从洪宗洲在南安市英都镇广播电视大厦的办公室望出去,闽南红砖建筑尽收眼底,古迹山一片苍翠。这座办公室奉行极简主义,没有多余的装饰,满墙挂着他此前从北极拍回来的照片。他正在埋头整理今年8月从非洲拍回来的照片,800G的数量不是个小数目。“别人都是先喜欢我的作品,再喜欢我的人。”他说这话时的口气,似乎是在自我解嘲,又透着几分自鸣得意。
他形容自己是一个“不停地自我更新的人”。他涉足过水暖、无线电、电子贸易等多个行业。他以前戴金丝边眼镜,留小胡子,手不离烟,只穿灰、黑、深蓝三个颜色的衣服。到不惑之年,他把自己“更新”成一个摄影家,摘了眼镜,刮了胡须,戒了烟,一门心思行走,眼见了50多个国家。
洪宗洲说,相机给了他另一双看世界的眼睛。如今他把自己以前所做的实业,大都卖了出去,只留少许股份,够自己分红养老。而从实业中“退休”出来的生活,因为摄影,变得更加忙碌,他随时翻着世界地图,盘算着下一步要往哪里走。
狂妄的青春
“无论如何你都得继续念书,总不能一辈子淘煤渣吧,学一门手艺养活家人才是正途。”1984年6月,一个同学的叔叔搂着洪宗洲的肩膀谆谆嘱咐。那一年,洪宗洲14岁,刚初中三年级,已经在当地一家水暖厂淘了一年多的煤渣。
一年前,家庭变故带来的生活窘迫,逼着洪宗洲不得不“斤斤计较”。小小年纪的他发现,把水暖厂丢弃的煤渣用水淘洗后,煤渣里的铜屑会往下沉,而工厂会以一元一斤的价格回收铜。他就等放学后,一担担地把煤渣挑回家。他后来又当起了中介,先发动同学去淘,再以8毛一斤的价钱收购,赚2毛差价。卖掉铜之前,没现钱给同学,他就用刀在橡皮擦的一面刻上“一斤”字样,另一面刻上“半斤”字样,涂层墨水,印在纸上,“宗洲票据”就这样诞生了,这是洪宗洲儿时最得意的创意。他把淘煤渣赚来的钱用来交学费,余下交给母亲补贴家用。
在水暖厂打了一年工后,15岁的他从工厂买了个旧机床,又从邻居家借电,开始在家生产阀门配件。
冬天,英都镇的温度徘徊在零摄氏度上下,那年的雨下个没完。他接到一个四川的订单,当时只有周四有一趟入川的火车货运车厢,为了让货如期到达四川,他必须通宵赶货。机床工作久了会发烫,暖烘烘的热气晕染着冷空气,让机床前的他直犯困。他就转身跑进雨里,淋个透湿,打个激灵,清醒不少。“19岁之前我最喜欢干的事就是一路狂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有钱挣就行。”
在那花200元买辆凤凰牌自行车都得找关系的年代,18岁的他买回一辆红色摩托车,只要瞧见前面有人,就把喇叭按得“震天”响,“按喇叭的意思是,我不认识你,但你得认识我呀!”
这年,在周围工厂都实行产品包销的年代,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拒绝和包销商继续合作,直接和客户做买卖。
“省去包销方分成,卖的钱除去成本路费都是我的。”他买了张从厦门到虹桥机场的机票,单枪匹马来到上海,挨家挨户开始推销产品。别人觉得他的阀门质量不够,拒绝他。他就转道,听说江苏南通在进行自来水管道改造,连夜坐车到南通,找到自来水厂继续推销,还是碰壁。
十几车阀门就堆放在当地仓库,他眼睁睁看着昔日的宝贝就这样变成一堆废铜烂铁,坐在地上抱着阀门哭了一夜。第二天,他低价叫卖处理掉少量产品,勉强凑够回家的车票。
回到英都,他关了厂,欠下30多万元外债。每天,家里都会坐着几个催债的人,他出门时,路上会突然窜出一个讨债的人。他现年70多岁的母亲回忆道:“当时我们俩抱着头哭,哭完生活还得继续。”
洪宗洲南极留影
与梦想有关
憋在家里的洪宗洲,翻找书籍开始自学电路。那时候,整个镇子电视信号十分弱。只有晚上,才能勉强收到中央电视台和泉州电视台两个台的节目。瞅着电视机里影影绰绰的人影,他嗅到一个商机——有没有办法强化电视信号,让乡亲们看到更多节目呢?
他拿自家电视做试验,没多久,他自制的电视天线就能让家里看上清晰的电视。经过乡亲口口相传,附近村民都上门找他装电视天线。白天,他在家组装好天线,下午4点多出门。晚上,他把组装好的天线捆在摩托车后面,按照登记的地址上门安装。“小生意”又火了,两年下来,他彻底还清了债务。
也是那一年,他觉得自己像换了一个人。“19岁那年我学会做事要小心谨慎,孤勇未必是好事。”
上世纪90年代,全国刮起电子贸易热,当泉州的厂商经营对讲机、大哥大时,他另辟蹊径,以经营卫星电视器材为主,生意做得顺风顺水,迅速积累了大量财富,开始在泉州、厦门购置房产。
1993年,英都镇政府因为经费缺乏,还没有电视台。他投资1000万购进设备,提供自家楼房,改装成工作站,雇了20个工作人员,将“电视台”成立起来。整个广电网络的设计、施工、安装,都由洪宗洲一手完成,开通信号后,他一个人兼任台长、编导等多个角色,奔走在各种“采访”现场,当地乡亲们亲切地称其为“宗洲台”。
1995年,洪宗洲被福建省人事厅破格评为电子工程师。同年,他投资支持建起7层高的广播电视大厦。
2003年,南安市广播电视局将“电视台”收归管理,补给洪宗洲100多万。本着回馈乡亲的初衷,洪宗洲走进母校南安三中,迈入校长办公室,开门见山地说:“学校现在缺什么?”
校长看看窗外的空地,犹豫地说:“缺个艺术馆。”
“好,那我捐100万,建个艺术馆。”
艺术馆建成后,他婉拒了“宗洲艺术馆”命名建议,坚持使用“南广艺术馆”的名字。他用这个名字纪念自己最早接触梦想的“电视台”岁月,那一年,他第一次带着使命感,扛起了摄像机。
人生下一站
2011年5月,他拖着一只蓝色旅行箱,斜挎着相机,像许多菜鸟级的驴友一样,踏上了去马尔代夫的旅程。这是他第一次为了照相,选择出国游。
后来他越走越熟练,50多个国家走下来,他养成一个习惯,远行前绝不提前做攻略,“对于将要去的地方,了解太多,反而没意思。不了解的话,说不定前面有惊喜等着你”。
最近一次,是今年8月刚结束的非洲之旅。这是他第5次去非洲。在他眼里,“无论是自然景观,还是人文景观,非洲都是一个不错的拍照取景地”。7、8月份,南半球正值冬季,南非比邻斯堡野生动物园内草木枯黄,他端着相机,明目张胆地站在距离猎豹仅几米远,“啪啪啪”地按快门。回来以后再说起那一瞬,他自己都觉得后怕,“想想当时的确挺吓人,我怎么那么有胆,当时只想着拍照了,可我觉得值”。
“我带过的团里,像他这样有爱心又执著摄影的人挺少见的。”
埃塞尔比亚导游李先生说,他从业2年,带了不少高端消费团,也有很多爱摄影的老板们。他们坐在一起,张口谈的都是在国内坐什么等级车、生意遍布哪里哪里,可看见黑人小乞丐,他们的表情都是一样的——满眼嫌弃。“但洪宗洲不一样,他从不谈他的生意,只聊摄影,看见乞丐扑上来,他的第一反应是端起相机拍照,拍完了,再分食物给他们。”
“洪宗洲对摄影很有热情,成长也很快。”中国摄影家协会顾问张宇说,他最早听闻洪宗洲是个能人,既是企业家,又是摄影家。第一次登门拜访时,发现洪宗洲很随和,不在乎那些名头,“他就是个活力四射的人。”张宇邀请他加入摄影家协会,一晃四年过去,“没想到进步这么大。既办了展览,又出了画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