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足迹遍及泉州郡治及泉属各县,对泉州人事、风物的吟咏诗达100多首;在泉州留下的文化遗存极其丰富,据不完全统计就有100多处;南宋泉州相继创建的几所书院,几乎都与朱熹有关系;复兴朱子文化,海峡两岸极易产生共鸣——
朱熹与泉州的不解之缘
位于安海的石井书院,与朱熹一家三代都有关系。图为石井书院内景。(陈小阳 摄)
本报讯 (记者吴拏云)近日,泉州紫阳朱子研究院正式成立,这被学术界视为朱子文化在泉州的一次新“萌芽”,关于朱子文化发展前景的讨论,一时成为泉州文化圈的一个热门话题。
泉州紫阳朱子研究院院长林建康表示,作为中国古代伟大的教育家,朱熹在全国各地创建、修复或者读书、讲学的书院多达60多所。南宋泉州相继创建的几所书院,几乎都与朱熹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有的是朱熹亲自创建的,如九日山书院和小山丛竹书院;有的是朱熹讲过学的地方,如石井书院和杨林书院;有的则是为纪念朱熹而创建的,如文公书院。“朱熹在泉州聚徒讲学,总结教育经验,刮起倡学之风,直接推动了南宋时期泉州书院的兴盛,也使朱子学说在泉州拥有深厚的民众基础,并为‘闽学’在后世的开枝散叶,提供了充足的精神与文化养料。复兴朱子文化不是为了简单复读经典,而是要让经典‘活’起来,通过新的诠释,让朱子文化成为社会公德教育、精神文明建设的又一抓手。”
散文家林清玄曾说,人生如茶,三起三落,方有味道。言下之意便是,不经历坎坷,不足以品尝人生的最真滋味。历史中有众多圣贤猛士,一生中备受苦难折磨,最终百炼成钢。如战国被挖去膝盖骨的孙膑,西汉饱受身体与精神屈辱的司马迁,明代屡次被打入大牢的俞大猷,他们悲欢的姿态,甜涩的生涯,入木三分地在史册中勾勒出风雨浇铸的灵魂。说到这,不能不提南宋的朱熹朱老夫子了。晚年遭遇“庆元党禁”,朱熹似乎是在悲凄中度过余生,但他的理学思想却对后世的元、明、清三朝影响巨大,是中国教育史上能比肩孔子之人。命途多舛,实际上更加“优化”了他在理学中的历史地位。南宋词人辛弃疾就称他“所不朽者,垂万世名。孰谓公死,凛凛犹生”。
朱熹病逝于1200年4月23日,迄今816年有余。但是泉州人从没忘记他对泉州这座历史文化名城的评价——“此地古称佛国,满街都是圣人”,“佛国”“圣人”其实也是泉州人对于和谐社会、文明社会的一种深层次的认同。“凛凛犹生”的不光是朱熹的精神,还有他的学说。朱熹曾说:“为学之道,莫先欲穷理。穷理之要,必在于读书。读书之法,莫贵欲循序而致精。而致精之本,则又在于居敬而持志,此不易之理也。”这是朱熹对自己“平生为学”的总结。“如今,越来越多的泉州人在工作、生活中自觉重拾朱子文化的精髓,随文解义、注重义理,明辨是非、图新开放。”泉州市文管所研究员黄真真表示,当今社会是一个多元、多变的社会,传承朱子文化,有助于推动社会教育事业的发展,并检验我们泉州作为中国“历史文化名城”的底色。
朱熹多次到过泉州境内的晋江、南安、惠安、安溪、永春、德化等地区,在诸多名山胜景留下诗作:泉州东海法石村宝觉山上至今保留有朱子所题的匾额;朱熹在游览安溪山水期间还品题了“清溪八景”;他曾经在永春县桃城镇环翠亭论诗讲学,留下了“青蛙带枷镶环翠”的传说。九日山文管所原主任胡家其告诉记者,朱熹在泉时,曾多次游历九日山,且在不同的心境之下,留下了不同意境的诗歌。首次游九日山,朱熹留下了《题廊然亭》、《题九日山》等诗,而后又与泉州名士傅自得月夜载酒泛舟金溪,留下了“扁舟转空阔,烟水浩将平。月色中流满,秋声两岸生”等诗句。“泉州的朱子文化遗存应该被合理地保护、利用起来,使朱子文化的优秀内容能辉耀古城。”他说。
泉州师院图书馆馆长苏黎明在《闽南文化与朱熹思想的形成发展》一文中称,朱熹生平对教育高度重视,他关于教育的诸多见解以及在闽南所从事的许多促进教育的活动,不仅对南宋以来闽南地区文化教育的发展繁荣起了重大推动作用,而且对闽南民俗民风产生了积极的影响,经教化后,“士君子服习诗书,敦尚礼义,贤才奋兴,彬彬日盛”。台湾岛内也有多地建有奉祀朱熹的朱子祠堂,台湾地区一些孔庙每次祭孔之后再祭朱,已形成了“紫阳儒宗、海隅仰止”的浓厚氛围。从这一角度看,复兴朱子文化,令其思想与教化之德泽遍及海峡两岸,成为连接两岸人民的重要文化纽带,亦将是一大幸事。
由朱熹亲自创建的小山丛竹书院旧址附近改为“温陵养老院”,弘一法师于1942年圆寂于此。(林劲峰 摄)
“东周出孔丘,南宋有朱熹,中国古文化,泰山与武夷。”此话出自著名历史学者蔡尚思先生之口。
儒学诞生于东周,算来已有2700多年的历史。如此漫长的岁月里,却仅有两位如奇峰般的人物从未被超越,一位是孔子,另一位便是朱熹。由此不难看出,这两位人物对于整个中国的影响有多么大。
朱熹,字元晦,号晦庵,晚称晦翁,谥文,世称朱文公。他是南宋高宗建炎四年(1130年)出生的,诞生地在南剑州尤溪(今属福建省三明市尤溪县)。福建人是幸运的,因为朱熹就是福建人,也正因为有朱熹,才有了举世闻名的“闽学”。泉州是朱熹初仕之地,也是“二朱过化”之区。朱熹对泉州情有独钟,其足迹遍及泉州郡治及泉属各县,对泉州人事、风物的吟咏诗达100多首。泉州朱子文化遗存的数量之多,实是惊人。
□本报记者 吴拏云
曾长时间居住访游泉州
据史料记载,朱熹较长时间居住和访游泉州,大约有4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朱熹之父朱松调任泉州晋江安海石井镇监时,朱熹随父上任。建炎四年(1130年),晋江安海设置“石井镇”,朱松为首任镇监。据束景南的《朱子大传》考证,朱松赴任时间是在南宋绍兴二年(1132年)至绍兴四年(1134年),从时间上看,朱熹此时尚为幼童。
第二阶段是从绍兴二十三年(1153年)至绍兴二十七年(1157年),朱熹先是担任同安县(当时属泉州管辖)主簿兼领学事人,而后任期届满,在泉州盘桓数月才归家,期间他与泉州名士傅自得、万如居士李缜、永春名士陈知柔等过从甚密。
第三阶段是淳熙十年(1183年),朱熹重游泉州。那年8月,好友傅自得去世,10月朱熹从闽北南下泉州吊丧,期间与赵汝愚、陈俊卿、陈知柔相晤论道、酌酒赋诗。后来又与陈知柔相携遨游莲华峰、九日山、凉峰、凤凰山、云台山等处,临别辞行于洛阳桥畔。
第四阶段是绍熙元年(1190年),61岁的朱熹到漳州赴任,特地又一次来泉访友。
当然,除了这四个时间段外,一些文献也有记载朱熹受邀至泉讲学或游历的,不过逗留时间极短。
小山丛竹书院旧址处,如今尚有小山丛竹坊一座,坊额“小山丛竹”据说为朱熹手书。(陈晓东 摄)
讲学办学推动书院兴盛
宋代泉州12处书院分别是:杨林书院、石井书院、泉山书院、清源书院、小山丛竹书院、九日山书院、凤山书院、岩峰书院、龙山书院、科山书院、燕南书院、文公书院。朱熹在泉期间,积极讲学、办学,直接推动了南宋时期泉州书院的兴盛。南宋泉州创建的几所书院,几乎都与朱熹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如九日山书院和小山丛竹书院是朱熹亲自创建的;石井书院和杨林书院则是朱熹讲过学的地方;文公书院则是为了纪念朱熹而建。当年朱熹曾多次到杨林书院讲学,四方学士来访求教者络绎不绝,杨子山上还留下“活源”、“仙苑”等朱熹的题刻。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安海“二朱过化之地”的来由。朱熹之父朱松在石井监镇时,里人黄护在镇西鳌头境捐建一所镇廨,并于廨畔筑“鳌头精舍”,作为朱松讲学馆所。20年后,朱熹多次亲至安海,访察朱松的遗迹旧事,对此《安海志·卷6·学校》载称,朱熹“屡过此,见其老幼义理详悉,遂与论说,士因益勤于学”,朱熹讲学促使当地学风盛行。安海因此有“二朱过化之地”一说。乾道年间(1165一1174年),朱熹的学生傅伯成,感念朱氏父子对安海倡教兴学之功绩,于鳌头精舍辟建“二朱先生祠”,绘朱松、朱熹父子画像奉祀。嘉定三年(1210年),朱熹之子朱在任泉州通判。嘉定四年(1211年),镇官游绛应安海士民要求,报请泉州郡守邹应龙建造“石井书院”。邹应龙派朱在主持建院工作,翌年(1212年)落成,朱祠与石井书院合二为一。所以,石井书院与朱松家三代人都有关系。
小山丛竹书院,原为民间书院,始建于北宋,后因朱熹曾在此讲学而闻名于世。明朝李光缙《募修欧阳四门祠疏》云,“朱文公为同安主簿,每抵郡城,必登小山,称其山川之美,为郡治龙首之脉。徘徊数日而后去,自书曰小山丛竹”。如今,在书院旧址处尚有小山丛竹坊一座,坊额“小山丛竹”据说为朱熹手书。原坊为三间四柱冲天式,今仅存一间二柱。书院旧址一度改为“温陵养老院”,弘一法师于1942年圆寂于此。
朱熹对泉州书院的勃兴,功不可没。他还总结书院教育的经验,完善书院教育制度;以书院为基地推动理学各学派的学术论争和交流。九日山书院,是南宋绍兴二十三年至二十九年(1153年—1159年)朱熹与傅自得所建。朱熹与傅自得、陈知柔等一起在这里讲学授徒。根据《九日山祈风文化丛书》介绍,朱熹在九日山书院讲学,订出一些条规——“一曰五教之目: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二为学之序: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三修身之要:言忠信,行笃敬,惩忿窒欲,迁善改过;四处事之要: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五接物之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行有不得,反求诸己等”。这五个条规,实际上已经构成了一套完整的闽学思想体系。
现今九日山登台庙所在位置即为九日山书院旧址(吴拏云 摄)
朱子教化影响深远
朱熹通过办书院、讲学的方式,在泉州形成了最“接地气”的教育网,有力地促进了文化和学术的普及,极大地提高了民众的文化素质水平,使朱子学说在泉州深层扎根。清代进士陈科捷曾说:“吾泉务实学,自欧阳四门以后,至宋为朱子过化之地,渊源所渐,浸与伊洛比盛。”意指宋时泉州的教育在朱熹的推动下,已经可以媲美中原地区了。
朱熹与泉州结下的不解之缘,使泉州出现了一大批朱子门人,其中较著名的有“紫阳始教之高第”许升、“有志于紫阳之学”的邱葵、“得紫阳道学之传”的吕大奎、“明敏有余少持重”的王力行等人。除此之外,据《泉州府志》载,学有所成的朱子门人还有南安人傅伯成、李亢宗、黄谦,晋江人林峦、杨履正、杨至,惠安人刘镜等。朱熹泉州门人的事迹,散见于方志和《朱文公文集》中。据林振礼《朱熹与泉州文化》的不完全收录,朱熹的泉州籍门人有21人,仕宦讲学于泉州的门人有5人。自此而后,泉州理学大兴,儒林士子多出朱子之门,所谓“自宋迄明,理学经济为本”,正反映出朱熹的“过化”对泉州所产生的深远影响。
朱熹与泉州朋友的友谊根深蒂固。当得知好友陈知柔故逝后,朱熹在为其所写的祭文中称,两人曾“谈经论义,篇什间作,昼夜不休,相与追游莲花、九日、凉峰、凤凰、云台之间,昼则联车,夜则对榻……公于诸经皆有论述,许以寄我相与考评,而今后不复遂此愿矣。”对朋友的那份真挚情感,表露无遗。
此外,朱熹与蔡和、杨景陆、黄谦、诸葛廷材、李亢宗等一众名士均有往来。
朱子文化两岸共鸣
泉州是著名的侨乡。明清时期,大量的泉州人移民台湾,泉台两地人民有着血浓于水的关系。金门古称“浯洲”,自五代时起即被划为泉州属地,辖于同安县。金门历史上曾有四大书院,先后为建于南宋的燕南书院、元代的金山书院和浯洲书院、清代的浯江书院。其中,至少有两座书院与朱熹有着直接的联系。在同安任上时,朱熹曾渡海前去属于同安治下的金门视察和讲学,并建燕南书院,金门由此文教鼎盛,薪火相传,成为人文毓秀之地。与朱熹紧密相关的另一座书院则是浯江书院。清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金门通判旧署为当地士绅黄汝试等人出资买下改成了书院,即今浯江书院,并在其中奉祀朱子、魁星、文昌帝君,同时配祀乡贤许升、吕大奎、林希元、王力行、丘葵、许獬等,此即为浯江书院中的朱子祠前身。
台湾岛内多地建有奉祀朱熹的朱子祠堂,台北孔庙每次祭孔之后便是祭朱,台湾地区形成了“紫阳儒宗、海隅仰止”的浓厚氛围。台湾知名学者、朱熹26代嫡孙朱高正教授说,朱熹最重要的著作是他的《四书章句集注》《周易本义》《近思录》。而《近思录》作为奠定朱熹儒学集大成者地位的一本著作,浓缩了他对为人处世的思考、也是自己对“儒释道”三者关系的综合把握。朱高正表示,台湾的朱子学研究会等民间朱学研究团体已成立多年,朱子文化在台湾具有不错的民众基础。泉台两地与朱子有关的文化遗存都很多,在对待朱子文化上,也极易产生共鸣。
文化遗存极其丰富
《朱文公文集》载称,朱熹或因公务,往来于泉州郡治,或因行役按事、访友论学,到过晋江、南安、惠安、安溪、永春、德化等地。他好研堪舆,经常走访民情,踏勘风水,故其在泉州留下的文化遗存极其丰富,据不完全统计就有100多处。
泉州蔡襄祠(蔡忠惠公祠)位于洛阳桥桥南,是为纪念蔡襄在修建洛阳桥时所作贡献而建。清道光《晋江县志》载,朱熹任同安县主簿之初,过洛阳桥曾前去拜谒蔡忠惠公祠,留下一篇《谒祠文》:“惟公忠言惠政,著自中朝。筮仕之初,尝屈兹郡。岁时虽久,称思未忘。厥有遗祠,英灵如在。某虽不敏,实仰高风。临事之初,敬修礼谒谨告。”
南宋淳熙十一年(1184年)冬,朱熹重游泉州,应永春陈知柔之邀,漫游南安诗山(高盖山),瞻仰欧阳詹胜迹。上世纪初期《南安县志·卷2·舆地志·高盖山》载:“宋·朱子(朱熹)尝与陈知柔道经诗村,访其(欧阳詹)故址,书‘欧阳古地’石碑,以志不忘。乾隆间,碑为乡人埋去……”据黄柏龄《九日山志》记载,朱熹还在南安九日山建“思古堂”,又称“怀古堂”,以纪念唐朝隐居于此的秦系、姜公辅,并为该堂题“仰高”二字为堂匾。
朱熹喜欢在游览中乘兴在壁上题诗。有一回,他登上安溪县城西北凤髻山时,在凤山庵写下《题凤山庵》诗一首(清康熙《安溪县志》收录)曰:“心外无法,满目青山;通玄峰顶,不是人间”。安溪原有考亭书院,上世纪初期时废。不过,上世纪80年代曾在书院旧址发现一块“仙苑”碑,碑面阴镌“仙苑”二字,笔法苍劲,署款“晦翁书”;碑背阴楷“此碑原在薛坂,相传没潭中,每夜有光,渔人以为怪,采得之乃出,置磬石上。其渡遂以仙苑名。丙申(1716年),书院(考亭书院)成,徙此。”
朱熹多次到永春拜访蔡兹、陈知柔、陈光时,曾履迹岩屏山,留题“溪山第一”。临下山,环顾山川胜概,曰:“兴此岩也,必聚众仙。山有仙则名,此山必仙众而鼎甲,宜易名鼎仙山。”由于朱熹的点醒,仙溪民众随即在山上建起鼎仙岩。
泉州台商投资区张坂镇后边村有一块“锦谿”碑,碑上镌“锦谿(溪)”二字,据称系朱熹所书,泉州名人张巽晚年镌立。碑高丈余,立于溪原。碑字体楷书,遒劲挺拔,方正端庄。
朱熹任同安县主簿时,曾到金门岛,题咏、评论金门(当时辖于同安县)山川风物。清道光《金门志·士习》载,朱熹“采风岛上,以礼导民。”金门有座牧马王祠在元代至元年间曾获赐“孚济”,升格为“圣人祠”。明永历年间金门守御千户所镇抚解智立石碑刻《孚济庙志》载:“朱文公簿邑时,有次牧马侯庙诗曰:‘此日观风海上驰,殷勤父老远追随。野饶稻黍输王赋,地接扶桑拥帝基。云树葱笼神女室,岗峦连抱圣侯祠。黄昏更上丰山望,四际天光蘸碧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