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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南人吟出唐诗“原声大碟” 更能读出平仄韵律

qz.fjsen.com 2013-12-06 11:40   来源:泉州晚报    我来说两句

闽南人吟出唐诗“原声大碟”

■唐人吟诗与“读”有别,作为“古汉语的活化石”的闽南方言保存大量的古音、古语,日常司空见惯的闽南词汇可追溯到汉魏时期

■日前,第13届闽方言国际学术研讨会在泉举行,国内外70多位与会专家学者建议,作为“东亚文化之都”的泉州,应多运用闽南方言创作读物和歌曲,让更多的人接受闽南话,学说闽南话

假使李白带着诗兴穿越时空前来,咱们泉州人便可大大方方迎上前,用泉州话与之大声对吟唐诗,无碍。(洪志雄 绘)

南安腔闽南语将存入国家语言有声数据库,永久保存,晋江等9县(市、区)也将跟进。“晋唐古语在泉州”,唐朝的人吟诵脍炙人口的诗篇时,是有腔有调的,如果听“原声”,也许只有闽南人才听得懂。

著名语言学家黄典诚先生十几年前就曾在《晋唐古语在泉州》一文中指出,“如果九原可作(喻指已死的人再生),李杜复起,则年年元宵,二老前来参加开元寺的诗会,和泉州当地的耆宿此唱彼和,一定是没有什么问题的”。闽南方言中有大量的古汉语积淀,故有“古汉语的活化石”的美称,泉州话作为闽南方言的重要一支,保存的古音、古语更是不胜枚举,“学者一般都认为浊上归去是唐末的语音现象,今泉州浊上犹能分出”。

日前,第13届闽方言国际学术研讨会在泉落下帷幕。据悉,共有来自国内外从事闽方言研究的70多位专家学者出席了此次研讨会,对闽方言的特征词、口语或文学戏曲中所体现的方言音系、方言语法、方言历史源流与演变等展开学术交流。

据介绍,闽南方言系来源于六朝雅言——河洛话。即东吴、东晋、宋、齐、梁、陈(约公元222—589年)时中州一带的河洛官话。闽南话的形成是与汉人及汉语入闽的历史不可分的。随着大批中原河洛人的入闽,河洛汉语也被带了进来,为闽南话的形成奠定了基础。

“从我多年的研究来看,泉州话保存了大量的古音、古语,原因是多方面的。”泉州方言专家、华侨大学文学院王建设教授称,“西晋末年(公元308年)永嘉之乱,中州百姓为避战乱首次大规模南迁福建,带来了六朝古语;唐高宗总章二年(公元669年)因‘蛮獠啸乱’,光州固始人陈政、陈元光父子率五十八姓征闽及唐僖宗光启年间(公元885-887年)光州固始人王潮、王审知兄弟率兵南下,八年转战后定居于福建。这三次大规模的移民对闽地的经济、文化以及语言的影响不可低估。”王建设教授也承认,如今的泉州话不可能是古汉语的完全“再版”,要和千余年前的晋唐之人进行直接的口头交流是困难的,但如果只是吟诵用“官话”发音的唐诗,则没问题。

厦门大学中文系教授周长楫表示,用闽南话清唱的方式来吟诵唐诗宋词,特别能体现“汉唐古韵”,“像新加坡著名的湘灵南音社,就是闽南人流传下来,选用了唐诗宋词入南乐,别有一番风味。”周长楫教授称,诗词自古以来就可以入乐,再加上闽南话的读音与唐代“洛阳官话”音调相近,二者的结合堪称完美。唐宋诗词包含许多艺术技巧,通过闽南话来朗诵,更能体现音律美。

“闽南话的读音有两个系统——字音系统和话音系统,”中国著名语言学家、厦门大学汉语语言学研究中心主任李如龙说道,“字音系统是按照古时候的韵书、韵赋来读,话音系统是跟随口语不断变化,即一为‘文读’(书面语),一为‘白读’(口头语)。书面语和口头语有明确分工,在全国方言当中,闽南话是最典型的,这两者的发音完全不同。所谓的‘文读’是从唐宋一直传承、延续下来的读法,所以,按照‘文读’的音读出来,基本和当年的音没有太大区别。”

专家们指出,作为“东亚文化之都”的泉州,是传承闽南方言的重要基地,为使闽南话薪火长传、后继有人,应更多运用闽南方言创作一些通俗易懂、群众喜闻乐见的读物和歌曲,以利于更好地宣传闽南文化,让更多的人接受闽南话,爱上闽南话,学说闽南话。

一 历史探源

以汉语为主体,汉魏现胚胎,南北朝成型,唐宋时成熟

闽南方言形成于何时,学术界至今未有定论,但大多数学者认为至少在上古末期的南北朝已见端倪。厦门大学教授周长楫称,闽南方言在汉魏已现胚胎,到南北朝成型,及至唐宋时期是它走向成熟的标志。

闽南方言是在福建闽南地区形成和发展的。它主要是北方中原汉人在不同历史时代因避战乱、平叛乱或逃荒等原因多次向南方迁徙,进入闽南地区后逐渐形成的。在中原汉语跟当地土著语言的交流和融合过程中,中原汉语是占着绝对优势的,它虽然也吸收了土著语言的若干成分,但最后形成的是以汉语为主体的闽南方言。闽南方言保留的古汉语成分比汉语其他方言多,是“古汉语的活化石”。由于不同历史时期语音、词语层次的不断积淀,使闽南方言形成了庞大而复杂的语音结构和词汇结构。

闽南方言的发展表现为两个方面,一是在地域的扩展,即走出闽南地区的范围;二是方言自身的发展,主要是语音、词汇和语法等内容的不断丰富、充实。但据著名语言学家李如龙介绍,闽南话的读音有字音系统和话音系统之别。话音系统跟随口语不断变化,它在不同时期会吸纳各种不同的元素,因此和晋唐时期会有很大差异;字音系统是按照古时候的韵书、韵赋来读,由于传承良好,它从晋唐以来,几乎是保持不变的,“在这点上面,闽南方言保留了很高的价值”。

周长楫还表示,闽南方言文化在南音、梨园戏、高甲戏、木偶戏、歌仔戏中所保留的唱本、戏本,以及南音、梨园戏所占的重要地位,都可以证明闽南方言具有悠久的历史。

华侨大学文学院教授王建设在其著的《明弦之音——明刊闽南方言戏文中的语言研究》一书中也指出,古语积淀丰富是闽南话的一大特点,分别刊印于十六世纪与十七世纪初的《荔镜记》、《满天春》是早期闽南方言文学重要的文献,探索闽南方言戏文中语音、文字、词汇、语法的大致面貌及发展轨迹,对闽南方言历史演变的研究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另外,泉州南音唱词中保存了很多古泉州音。这些古音,既有成系统的(如“鹧鸪音”),也有零星的;既有口语中已经普遍消失了的,也有只是在部分地区消失了的。

二 古语痕迹

与众不同的发音与上古汉语语音一致

据王建设教授介绍,闽南话在语音方面,既有上古语音痕迹,如“飞肥饭放缚/芳浮”等字母读〔p/p‘〕,“猪橱朝陈竹逐/虫程”等字的声母读〔t/t‘〕,“骑”〔k‘ia24〕、“徛”〔k‘ia41〕、“蚁”〔hia22〕、“寄”〔kia41〕等字还保留上古歌部读音(古无轻唇音、舌上音);也有中古语音现象,就闽南方言的韵母和声调系统看,应该说是基本保留了中古音系的特征,如六个辅音的尾齐全,〔am〕(庵)、〔an〕(安)、〔a〕(翁)——〔ap〕(压)、〔at〕(遏)、〔ak〕(沃);完整保留古汉语平、上、去、入四个调类,如阴平:军〔kun33〕;阴上:滚〔kun55〕;去声:棍〔kun41〕;阴入:骨〔kut5〕。

泉州师范学院副院长、中国社科院文化研究中心闽南文化研究基地主任林华东教授在《闽南方言与海峡两岸文化共同体的形成及发展》一文中认为,闽南方言中保留了具有典型特征的古音古词和古汉语语法特色。上古汉语的“古无轻唇音”、“古无舌上音”、“古多舌音”,这些重要的语音现象还都保留在闽南方言中。例如,在闽南话中,“痱”、“房”、“浮”、“饭”等字读b、p声母,不读“f”声母;“朝”、“竹”、“丑”、“抽 ”、“治”、“赵”等字读d、t声母,不读“zh、ch”声母。闽南话的这种发音与上古汉语语音是一致的,没有经历中古时期这方面的语音演变。在韵母和声调方面,闽南方言保留了完整的鼻音韵尾和入声韵尾,较好地继承了中古音系的特征。

三 古词留存

“阿兄”、“阿母”称呼语曾经盛行于汉魏六朝

南朝·宋(420年~479年)出现了一部著名的文言志人笔记小说集《世说新语》,它以当时的方言俗语来刻画和表现魏晋人物的言谈举止和精神气度,语言多姿多彩,美不胜收。王建设教授在《〈世说新语〉选译新注》中利用泉州方言来解读《世说新语》,结果发现,《世说新语》与闽南方言(尤其是泉州话)之间存在着一种奇妙的联系。

就人称代词而言,“我”“汝”“伊”(《世说新语》中最重要的三种人称代词),还有用作近指代词的“者”、“阿堵”,用作远指代词的“许”等,闽南话至今沿用。就称谓系统而言,“阿瓜”“阿龙”“阿兄”“阿母”这些曾经盛行于汉魏六朝的称呼语,今天在闽南仍不绝于耳。

此外,介词“著”,概数词“所”,量词“过”,用于句末表示疑问的否定副词“未”,这四个独具特色的魏晋口语词,至今仍为闽南话的常用口语词。如闽南方言的“未”与古汉语的用法一样,可放在句末,表示询问语气。例如《汉书·外戚传》中有“太后独有帝,今哭而不悲,君知其解未?”而现代泉州话中有“来未(来了没有)”的说法。

闽南方言中还保存着大量唐代古语,如词缀“阿”“生”;代词“者”“是物”“伊”“底”;名词“栽”“百年”“门扇”;量词“丛”“过”;动词“趁”“促”“斗”“放粪”“解”“彭亨”“撇”“候”;形容词“彻”“簇簇”“恶”;副词“第一”“伤”;语气词“无”“也”等。这些都可以在古籍中和现代闽南语中找到相印证的例子。

四 语法古风

“人客”、“闹热”可以追溯到唐代

王建设教授向记者详细解说了唐五代的语法现象在泉州话中的一些留存。

在构词法方面,泉州话中的一些“倒序词”如“人客”“闹热”等可以追溯到唐代。杜甫的《感怀》诗云:“问知人客姓,诵得老夫诗。”白居易的《雪中晏起偶咏新怀》:“红尘闹热白云冷,好于冷热中安身。”

林华东教授亦举例:闽南方言说“鸡母”(不说母鸡)、“鸡翁”(不说公鸡)、“人客”(不说客人)、“臭酸”(不说酸臭),也是沿袭了古汉语的说法。因为上古汉语早就有“中心语+修饰语”这样的构词方式。《诗经》里的“桑柔、羔羊、树杞、树桑、树檀”就是“柔桑、羊羔、杞树、桑树、檀树”;古代著名的“城濮之战”就是“濮城之战”。北魏张丘建《算经·百鸡题》就说“鸡翁一,值钱五;鸡母一,值钱三”。直到元朝,关汉卿还在《刘夫人庆赏五侯宴》中写着:“我道鸡母为何叫唤,原来见此鸭雏入水,认他各等生身之主。鸡母你如何叫唤?”

在句式方面,王建设教授认为值得一提的是处置式。处置式是汉语的一种特殊语法结构。唐五代的处置式有“将字句”“把字句”“捉字句”三种,如王梵志诗曰:“本是屎尿袋,强将脂粉搽”;《敦煌变文·董永》:“阿郎把钱都计算,计算钱物千疋强”;“向吾宅里坐,却捉主人欺”《敦煌变文·燕子赋》。除“把字句”外,其他两种句式今泉州话仍经常使用如:“将字写伊好势(把字写好)”“茹狂狂,掠裤倒吊囊(忙中出错,把裤子穿反了)”。

古韵悠长

闽南方言诵读,更能读出唐诗平仄韵律

“许多唐诗实际上用普通话来念平仄不符,反而要用闽南方言的文读音来诵读,方能显出韵律之优美。”周长楫教授称,用闽南方言的文读音诵读唐诗,平仄格律才能跟唐诗一致,多数诗篇才会顺口押韵。如李白的《送友人》中“青山横北郭”,闽南话格律是“平平平仄仄”,“郭”字如按普通话读音,其格律是平声,而按闽南话则是仄声。

又如:“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rong)。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sheng)”,按律诗要求,“荣”和“生”要押韵,但用今天的普通话去读,“rong”和“sheng”就不能算押韵。如果用闽南话文读音去念,“荣”念“yieng”,“生”念“sieng”,“荣”和“生”就同韵了。

王建设教授也笑着说:“我们如果以李白的《送友人》为例子,听听唐音(依照著名语言学家罗常培先生的拟测)和今天泉州音有多大差别,就能明白,为什么懂泉州话的人能轻松与李白对吟唐诗了。”

不难看出,在诵诗时,唐音和泉音的区别很小,因此,沟通不是问题。而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正是有语言这样伟大的事物存在,才把我们和千年之前的祖先们又一次紧密联系在了一起,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神奇的力量”。

文化纽带

闽南方言联系两岸亲情

作为两个不同的客体,语言和文化各有不同的结构,不同的习性和不同的发展规律。研究语言不能不顾文化,研究文化也不能无视语言,但语言和文化的研究又是不能互相替代的。林华东教授说,对于闽南人来说,闽南话就是我们的标志之一,也是我们闽南文化的外衣,是绝不能丢弃的。“如果你连‘衣服’都不要了,岂不是要裸奔?岂不是要愧对于人?”

唐宋之后,闽南地区经济文化已经十分发达,闽南人开始向外拓展。一是向西,进入潮州;二是溯福建海岸线北上;三是漂洋过海,到东南亚。而其中最重要的是浮海而东,全面开发台湾岛。台湾闽南方言就是传自漳、泉,今日台湾的汉族居民83%以上都能使用闽南方言。林华东教授认为,追溯闽南方言的历史,以及烙在闽南方言上的闽台一体性的区域文化,可以得知两岸同胞同祖同根,源远流长。流行于闽台两地的民间戏剧、曲艺、音乐,如梨园戏、高甲戏、歌仔戏、布袋戏、答嘴鼓,以及刚刚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确认为世遗的“中国民族音乐瑰宝”南音,都是以闽南方言来说唱的。

“以闽南方言为切入点,阐释两岸文化共同体的历史形成与演变,把闽南方言作为联系两岸亲情的纽带,作为闽南人共同的文化身份证,可以从学术上、从语言文化中揭示深藏于闽南人心中的寻根思想、民族情缘。”他说。

责任编辑:陈小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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