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儿子独自在外三年，也吃了不少苦，母亲或许心里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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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网4月23日讯（海峡都市报闽南版记者 花蕾 夏鹏程 文/图）“蔡云霞住这里吗？”一个男低音在蔡云霞的病房外响起。进屋后，他目光扫过病床，却和母亲都愣了一下。
“妈，你怎么瘦成这样。”儿子先认出了母亲，他跨步抓住母亲干枯的手，眼泪流了出来，又侧身低头，擦到被子上，再抬头时，却是一副笑容。刚注射了药物的蔡云霞，恹恹地侧躺在床上，一只手掌盖在任建波的手上，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儿子。
这是47岁的泉港人蔡云霞，3年多来第一次见着儿子。
前天，蔡云霞被查出食管胃底癌晚期后，想再见离家3年多的儿子的消息，经本报A9版报道后，任建波的工友林先生致电海都热线通95060，随后，带记者在鲤城浮桥一家铁艺厂，找到了任建波。
寻人
“他也会笑，就是表情太浅”
任建波打工的铁艺厂，在泉州浮桥的一条小巷里。昨天上午，带海都记者找人时，林先生看了眼厂里，说任建波没在。
车间里有4个人正在忙活。在厂里已做工一年的何师傅说，工友住的都是单身宿舍。任建波是个老实人，只知道闷头干活，平时很少说话，没看他和谁走得近，来厂里一年多，从没见他迟到早退。“和任建波说话的次数，一个手掌就能数得过来。”他伸出一个手掌比划着，“我都没见他笑过”。
“我见他笑过哦。”林先生猛拍手掌说，中午吃完饭，任建波喜欢和十几岁的孩子一起嬉闹，那时候，他笑得最开心。任建波平时从不主动和人打招呼。“每次见面，我主动和他开玩笑，他也会笑，就是表情太浅。”林先生是老员工了，连着两年春节没回家，去年大年三十，他看见任建波在宿舍里闷着，“我当时挺想让他来家里吃饭，但怕他拒绝”。
前天，工友们看到报纸后，任建波妈妈得癌症的事情就议论开了。得知记者来意，何师傅直摇头说：“他性格固执，没人能勉强他去做不愿做的事情。”
不过，站在一旁的李师傅说：“早上8点，看见老板娘给他钱，让他赶紧回家看妈。”
儿子握着母亲的手
逃跑
“他曾交代，如果有人问起，就说他已经不在这里干了”
“那就是任建波。”
继续寻人，路过一楼车间时，一个身穿红毛绒外套的小伙低头走出来。
黝黑的皮肤、蓬乱的头发……海都记者很难把林先生指的这个人，和照片上那个阳光大男孩联系起来。听记者说话时，他始终低头沉默往前走，偶尔低声说几句，声音太小，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走到工厂后门，他抬手示意保安开门，看着铁门渐开，他突然提速，跑到马路对面，回头看了眼记者，继续狂奔，很快将记者远远甩在身后，迅速消失在街角。
“哎呀，以为你们是一起出去，我才开门的，失误……”保安师傅一脸愧疚，连声道歉。从报纸上，他知道了任建波的事。他说，任建波曾交代厂里的两个保安，如果有人问起，就说他已经不在这里干了。
这时，听到消息的老板娘也追了出来，她说，她在广州出差的老公从网上看到新闻后，前晚，特地打来电话叮嘱她要给任建波放假。她早上给了任建波2000元，还叮嘱他买些营养品送给妈妈。
“他做事很认真，人又老实，我们很放心把事情交给他去办。”老板娘说，虽然任建波是杂工，但她老公一直把他当重点对象培养，常交给他重要事务。
一旁的林先生补充，按规定，工厂把零件送到别家工厂喷漆，出厂时要数一遍，零件送回后再数一遍。每次，任建波清点零件时，不像别的工友会嬉闹说笑，“他只低头做事，半句闲话也不讲”。
随后，记者把从老板娘处拿来的电话号码，发给任建波的小姨——蔡云英，期望她能劝他回去看看。
相见
“以后你会疼他不？”“我会很疼他。”
海都记者再次见到任建波时，已是在惠安县的泉州德诚医院病房里。
蔡云霞母子相见后，站在一旁的蔡云英早已哭红了眼睛。她知道姐姐刚注射完药物，浑身没力气，便凑近问她：“高兴吗？”她点点头。
“以后你会疼他不？”
“我会很疼他。”
蔡云英擦擦蔡云霞脸庞的泪水，说：“儿子回来了，你会好好配合治疗吧？”蔡云霞依然用强有力的颔首回答她。原来，蔡云霞之前一直嚷嚷着要回家，不再接受治疗。
“我姐怕建波回家看不到她。”蔡云英说。
任建波不时给母亲掖好被角。蔡云霞的病床靠近病房门，进出的人总会不小心把她的拖鞋踢乱，他便不厌其烦地弯腰摆放整齐，并反复向蔡云英询问母亲的病情。
蔡云英问任建波，当时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他的神色突然变得哀伤：“因为那个人打我。”他口中的那个人是指，蔡云霞的现任丈夫、他的继父。
承诺
“我会尽全力为母亲延命”
“在外面我常想我妈，每次想的时候，就出门转转，看看路上母亲带着小孩出门玩，小孩子嬉笑，是件开心的事。”向海都记者回忆往事时，任建波神色黯然，“尤其是过年时，更想我妈。可惜那时路上没人，都回家过年了。”3年里，他身体不好，常去医院看病，“可能一日三餐全在外面凑合，把身体吃坏了，外出打工前身体挺好的”。
前天，工友说母亲在报纸上找他，任建波根本不敢相信，特地找来报纸，看着图片里黑瘦的母亲，很难想象母亲这3年多来受了多大苦。他当即决定，不管回家会遭遇什么，也要看望母亲。
因为不敢和陌生人说话，昨天早上，一看见记者，任建波便狂奔而去。后来，他从客运中心站坐车，中午才到在惠安的医院。
说话时，任建波的声音始终小小的，更像自言自语。只有离他很近，才能听清楚。
“孩子太自卑，小时候多好的孩子，怎么会一下变成这样。”蔡云英有些心疼他。
“没事，以前的事情不再重要，以后的事情我来承担。”拍拍蔡云英的肩膀，任建波说。虽然他知道家里经济窘迫，他在外面打工这些年，也没多少存款，不过，他还是说，他已经和老板打过招呼，他先照顾母亲，等母亲病情好转，再去上班，“虽然母亲是恶性肿瘤晚期，日子不多，但我会尽全力为母亲延命”。
记者离开时，轻轻握手，却发现，21岁的任建波手心全是汗。 | 
